我们选择了村口第一顶帐篷,因为塑料编织袋透光,进去以后感觉宽敞明亮,一共有六个床位,五个人包下来正好。事后发现我们这个选择非常错误。放下行李大家便直奔邮局,因为能收到发自大本营的明信片,对集邮爱好者来说,是一件珍贵的收藏品。在大本营的邮局一共可盖五枚章,每枚五元,加上明信片和邮资,共31元。小范更是早有预谋,掏出一本明信片和一个通讯本,一发就是十几张。我虽不集邮,但觉得这事非常有意义,也买了一枚,要求四位驴友签上自己的大名,发给自己,算作年届半百登上大本营的证明。
出了邮局便被卖化石的小孩围了起来。喜马拉雅造山运动远远超过的沧海桑田的变化,把亿万年前的沧海变成了今天的青藏高原。据帐篷里的藏民告诉我们,这些化石都是他们在6500米以上的山上采集的。上山一去一般要两天,在山上要住一晚,运气好可以采到20来个化石。在6500米以上的高度,他们也会头痛。考虑到行李的重量,我们买的一般是拳头大小的化石。从外表看,就是一个椭圆型的石蛋,合得严丝合缝,打开则可以在两片石蛋的内侧看到纹理清晰的海螺。
买完化石,我们走到村子尽头,想看一眼珠峰,据藏民讲,如果天气好,整座珠峰就在对面,但现在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团灰色的云雾,丝毫不见珠峰的影子。回到帐篷小林开始难受,虽然带了氧气,但觉得没有吸氧的必要,因为只是头痛。原想下到绒布寺去,但含了两片西洋参,觉得有所好转,便坚持了下来。由于大部分食品都落在了车上,只好吃些奶酪和压缩饼干。见我们吃自己带来的东西,管理帐篷的普木格桑刚来时灿烂的笑容变得阴沉了起来,并用她掌握得不多的汉语告诉我们,帐篷里的床位每人40元是要缴给管理区的,说了两遍我们才听明白,如果我们只住,而不吃她的东西,她是没钱赚的。为了让小姑娘高兴,我们花十元买了三个鸡蛋,又以每桶十元的价格买了三桶方便面。小姑娘赚到了钱,又恢复了先前的勤快,用牛粪给我们生起了炉子,帐篷里很快就温暖了起来。
还没躺下便下起了小雨,大家预计要是没火,这一晚恐怕非常不好过,便和格桑商量,想请她晚上帮我们看炉子,但格桑说,她的牛粪有限,如果烧完了,明天就没法招待其他客人了。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她同意帮我们从其他人那里买20元的牛粪,由我们自己看炉子。两个姑娘被安顿在炉子的旁边,可躺下没多久,她们挨着的那个帐篷角便开始漏雨,还打湿了被子,没办法,只得挪到我这一侧,对着门的床位挨着我睡。小范开玩笑说:老马,守着美女别睡不着哟。我说:老马已经过了守着美女不着的年龄了。心想,别说俩美女,就是俩仙女,冲这高寒缺氧,也只能摆在床头当画看。
钻进被窝,大家马上发现,第一,如果租个毡帐篷,虽然里面的感觉阴森、黑暗,但保温效果比我们这种帐篷要强百倍。第二,虽然炉火很温暖,但恐怕没人愿意离开温暖的被窝去添火了,那二十元钱的牛粪看来只能算作画饼充饥了。
大本营的这晚是我们在西藏过得最痛苦的一晚。我带了一个负十度的睡袋,也只能对付前半夜,后半夜又加了一条被,才好过一点。由于下雨,气压低,一翻身便心跳加速,三五分钟后才能恢复正常。一夜翻来覆去,梦多觉少。
早晨天还没亮,我拿着电筒到帐篷后面的河滩上去方便,一抬头,猛然看见珠峰兀然伫立在眼前,像是要扑面而来。在星光的照耀下,通体散发着暗暗的幽蓝。见珠峰左侧的鲁峰方向有一片乌云向珠峰漂来,马上跑回帐篷,叫醒大家,抄起相机又回到河滩。头顶是星星在闪烁,万籁无声,只有我端着相机独自面对着神秘的珠峰,身边是雪水融化的河流在静静地流淌。行前看了那么多关于西藏的介绍和画册,唯独没有见过星光下的珠峰。马上端起相机,取景窗里的拍摄数据显示暴光时间30秒。我屏住呼吸,尽量保持机身的稳定,但留在记忆卡上的仍是一片像是用毛笔渲染出的嫩嫩的淡蓝色,依稀可辨珠峰的山体外形。调整感光度,调到ISO1600,数据显示暴光时间仍是30秒。在之前去林芝的途中,我也拍过夜景,从未出现过这种现象,从技术的角度实在无法解释。我不迷信,但在西藏每次遇到让我心动的美景,并想把她留住时,都未能如愿。使我隐约感觉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神的力量在阻止人的贪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