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一品红   

宋协民

    “天边有一对双星，那是我梦中的眼睛……”这首优美的蒙古族歌曲叫《天边》，深情地抒发了在和平年代里人们美好的生活和真挚的爱情。每当我听到这首歌就想起南国天边那似火的一品红。

2006年9月和12月，两次出差到广西，到了凭祥市。从南宁到凭祥有180公里，2005年底建成了南友高速公路（南宁至凭祥的友谊关），开车约2个小时就到了。近年来，我国和东盟国家和平共处，共同发展，地处中越边境的凭祥市边贸搞得红红火火。我们看到中方和越方满载货物的卡车频繁穿梭友谊关，中国的家电、日用品运出去，越南和东南亚国家的木材、水果运进来，互惠互利，生意兴隆。

          友谊关                       越方的卡车

湖南衡阳至广西凭祥的322国道终点             中越0公里界碑

友谊关位于广西凭祥市西南端，距凭祥市区18公里，是322国道终端，与越南公路相接，是通往越南的重要陆路通道和国家一类口岸。友谊关是我国九大名关之一。早在汉朝这里就已经设关，距今已有二千多年的历史。最初叫雍鸡关，后改名界首关、大南关，明朝时设镇南关。可能觉得镇南关的名字不显友好，1953年1月，经当时的政务院批准，改称睦南关。1965年1月，经国务院批准，又改名为友谊关。友谊关象征着中越当年“同志加兄弟”的友好关系，五六十年代，周恩来总理曾两次在这里会晤胡志明。现在城楼拱门上方有陈毅题写雕刻在汉白玉上的“友谊关”三个刚劲有力的大字。我们记忆里有年青时熟悉的旋律“越南－中国，山连山，水连水……”

但是看到友谊关城楼上和刻有“友谊关”的汉白玉上的弹孔，我们想起了二十八年前这里曾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争。目前的和平生活让我们几乎淡忘了，上世纪80年代及以后出生的孩子可能多数不知道，那场战争曾留下悲壮的故事。

   上图示友谊关上的弹孔

一天，地方同志带我们去看了中越界河的我方岸边治理工程，回程途中看到一个烈士陵园，得知是中越边境反击战的烈士陵园，叫车停下，我们走了进去。

凭祥市有3个中越边境反击战的烈士陵园：匠止烈士陵园、南山烈士陵园、法卡山烈士陵园。

匠止烈士陵园，在市区的西南，距市区3公里，距边境30公里，有2000个烈士陵墓，是三个烈士陵园中最大的。

南山烈士陵园有640个烈士陵墓，距市区3公里，在市区的南面。

法卡山烈士陵园，有154个烈士陵墓，在凭祥市区北面的夏石镇，距市区12公里。

          上图：匠止烈士陵园、南山烈士陵园、法卡山烈士陵园           

 我们停车后走进的是匠止烈士陵园。陵园入口处是一尊高大的持枪士兵花岗岩塑像，英雄的士兵握拳挺立，坚毅的目光凝视境外方向。后来我又去了南山烈士陵园和法卡山烈士陵园。南山烈士陵园门口矗立着刻有“先烈千古”的三人塑像，法卡山烈士陵园入口处是一座纪念碑。烈士陵园的四周围满了青翠的松柏和火红的一品红及紫红的三角梅，园内寂静肃穆，只有管理人员在轻轻的清扫地上的树叶。匠止陵园的烈士墓是按地区置放的，有指示牌显示：广东、海南、湖南、广西、安徽、甘肃……

     我找到了北京的烈士墓区，几位北京战士的墓碑映入我们的眼帘：

马英杰烈士 北京市海淀区人，中共党员，53562部队战士，1979年3月牺牲，终年21岁，荣立二等功。

刘保利烈士 北京市西城区人，1977年1月入伍，中共党员，53023部队排长，1980年8月牺牲，终年22岁。

……

在南山烈士陵园只有一位北京的烈士。“刘慧广烈士  北京市崇文区人，1977年入伍，中共党员，53569部队班长，1979年3月牺牲，终年21岁”。

这些北京的哥们儿比我小两、三岁，可能都还没有成家吧，还没有过上幸福的生活就为了国家的利益血洒南疆，二十八年来长眠在远离家乡的天边，这么远的地方家人可能很少来看他们。我心里默默地说：朋友，向你们致以十二分的敬意。你们在天边，永远有人思念你们，我就算代表你们的家人看你们了。我折了一支盛开的一品红，放在了刘慧广烈士的墓前，我想他在天上会高兴地微笑。

 法卡山之战是中越边境反击战中最激烈的战斗之一，1981年5月，在收复和坚守法卡山的战斗中，我方部队坚持57个昼夜的浴血奋战，击退敌人，毙敌705名，保卫了祖国的边疆。在那次战斗中，我们的154名官兵壮烈牺牲。我在法卡山烈士陵园仔细看了所有的烈士墓碑，发现年龄最大的29岁，有1人。27岁的有1人，其余均在20岁左右，最小的只有18岁。如：

周友成烈士 湖南省宁远县人，1981年1月入伍，54259部队战士，1981年5月牺牲，终年19岁，追记二等功，追认为共青团员

黄东来烈士 广西靖西县人，1980年1月入伍，54259部队战士，1981年5月牺牲，终年18岁，追记三等功，追认为共青团员

叶礼源烈士 四川省隆昌县人，1981年1月入伍，共青团员，54259部队战士，1981年5月牺牲，终年18岁，追记二等功

高俊震烈士 广东省潮阳县人，1981年1月入伍，共青团员，54257部队战士，1981年5月17日牺牲，终年18岁，荣立二等功。

……

在南山烈士陵园，我看到有安徽霍丘县的6个战士的墓连在一起，他们都是1979年1月入伍，但是2月就牺牲了。我是从部队出来的，知道新兵一般要经过3个月以上的训练才投入正常服役。这些战士1979年1月匆匆离开家乡，别离父母，别离家乡，但是他们还没有基本的战斗经验就投身了血与火的战场。我听凭祥的同志讲，有些战士完全是因为没有经验牺牲的。可以想象得出他们当时是勇敢的，也是恐慌的。从安逸舒适的家乡，有父母无限的疼爱，一下子到了炮火连天的战场，完全陌生的环境怎么能不恐慌呢。6个同乡战士就这样永眠在战斗的地方。

瞻仰烈士陵园对我的灵魂是一次洗礼，对我的思想是一次震撼。

我想到了很多。

——烈士们在中弹倒下的时候能想些什么呢？是不是很遗憾，或非常非常想家？

——我们的孩子已经二十多岁了，在和平的环境下幸福生活，他们是否知道在天边有一批人在他们这个年龄（或比他们还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人间呢？

——我们已是为人父母，对自己的孩子疼爱有加，时时牵挂。我深深理解那些烈士的父母失去孩子以及经常思念之痛苦。

——二十八年来我国的经济飞速发展，人民生活大幅提高。与周边国家求和平，搞发展。听说中越边境谈判也有了结果，法卡山的一部分划给了越方。但是还有多少人记得长眠在凭祥的烈士们呢？

……

两次去凭祥，两次瞻仰烈士陵园，一直想把内心的感觉写出来，但是经常思绪涌乱，滞笔不前。今天是清明节，是思念故去人的日子，我把稿子一气写成。今天在凭祥烈士陵园的烈士墓前一定摆满了鲜花。我以心香一瓣献给天边的英雄，遥祝天堂的英灵安宁。

                                  2007年4月5日 清明节.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