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黄晓敏“三色太阳”

王辉

2007年2期的“外附人”刊登了黄晓敏的“三色太阳”第一章。由于仅一小章节，不知那三位女主角何去何从。只因那流畅舒适的文字，愈发期待长久地读不完结。索性求来全文通读。

因是11年前发表在“收获”上的中篇，没有电子版，信箱里取出的是近30大页厚厚一叠小5万字的复印稿。

以尼斯秋雨中的伞开篇，晓敏画出一街悠哉游哉、缓缓流动的花蘑菇，被个豪华商业中心的银色大门一大片地吃进去又吐出来。雨雾中的梧桐树下，迎面扑来性情各异，又靓丽着各自特性的好晴，佳妮和辛迪。似海滨云雾中射出的三色光芒，绚亮得不由地眯了眼。光束中竟望见了淡漠了多年的留学之初的离别，恍然，孤苦，尝试，失落，期待，无奈，肆意，激情和收获。只有亲身经历过，才懂好晴，佳妮和辛迪。她们就是前天昨日的我和我周围的她们和他们！

 把我淋湿的19年前的巴黎秋雨，比晓敏笔下尼斯的秋雨凄冷阴郁得多。当向往已久的铁塔，卢浮宫，凯旋门，还有那著名的索邦大学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时，喜悦早已被与家人离别的疼痛，形影单吊的孤独所代替。看到亚洲人面孔，听到只言片语的中文，都是天大的幸福。遇到明知怀着别有用心的关怀，都像抓到了救命草。吃亏上当都抵不住哪怕是一顿饭功夫的虚情假意的问候。要是遇上晓敏笔下那知冷知热，为辛迪把早餐果酱换上咸菜碟的米歇尔，不论幸福与否，更不会在乎一如父辈的年龄和臃肿的身躯，多少人也早嫁出去几个来回了。

以至今天，仍对那个时期黄昏时分的凄冷孤单无助的绝望而心悸。感觉所有人都有朋友，所有人都有家，所有人都有温暖。却偏偏撇开了你。更瘆周末，度分秒如年。时间的歇滞，完全绝望了对生活的所有期待。多少恋情婚姻承受不了这距离的苦涩，多少天涯沦落人相互取暖舔伤。

曲折，凄苦，无奈，又轰轰烈烈刻骨铭心地走完了留学时代。一如尼斯海滩上，抱膝而坐的好晴佳妮和辛迪，静静凝望着向海里沉落的夕阳，任“美丽的胭脂红在天边的灰云中一点一点融化”。于是，她们看见了灿烂炫目的赤橙绿三色太阳。色彩缤纷，像幻想中的希望，确切现实又虚无缥缈。能触摸到的，能尽情享用的，却是平凡泊淡却新鲜蓬勃得像辛迪在花园里换上的三色堇小花儿。

每天依然与众多的第三代留学生擦肩而过；那是昨天的我们，我们现在眼中的一群孩子。他们毫不吝啬地挥霍着国内父母的工资，神情却不能坦然和自在。依旧肩负着父母的期待，依旧迷茫着自己的未来。三五成群共享同一公寓，却依旧泪眼摩挲，慰籍不了彼此的惆怅和倦怠。散逝着青春，过早奔波操劳的却是一纸居留许可，还有那永远毕业不了的语言学校。

睁圆了眼睛赞叹着我们如今在他们眼中的殷实和成功。却没看见我们砖砖瓦瓦上面，刻着倍于他们的辛酸以及同样倍于他们的辛勤。

依然还会涌来新的好晴佳妮辛迪们。法国的太阳依然是三色的，像“是红的，不是大红，是橘红，很浅的那种，也许就是金黄吧，黄得也有点发绿，最绿的地方把红都遮了……”。

借晓敏的“三色太阳”，给未来的好晴、 佳妮、 辛迪们，以及把他（她）送出家门的家长们。

    都是太阳，可法国的，却有三色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