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是我们从学校走向社会的第一个起点,是我们度过了青春最美好时光的地方,所以,也给我们留下了永远难忘的记忆——
在这里,愿意和我的荒友、校友共同分享我记忆中的北大荒。
我记忆中的北大荒(之三)
吴健芳
《麦收》
8月,是麦收的季节。
北大荒以种植小麦为主,记得有一首歌,这么唱到:“江南丰收有稻米,江北满仓是小麦……”
到了麦收时节,那一望无边的麦田,像黄色的海洋,在风中如波浪起伏,而红色的康拜因(小麦收割机)就像一艘艘舰艇,行驶在麦田中……
在兵团,小麦收割以机械为主,大部分人的工作都在场院上。
当运输车把收割下的小麦运到场院后,我们的任务就是把麦子摊开,隔段时间就用木锨翻一遍麦子,待麦粒儿晒干后,再装上麻袋,运进粮囤。
扛麻袋,上囤,可是个力气活儿。一麻袋的小麦大约有180斤重,那些男职工,麻袋上肩后,稍微歪着头,一手扶住麻袋,另一只手甩呀甩的,走过颤巍巍的踏板,上到麦垛的顶端,再一手拉住麻袋的一个角,身子一斜,把袋子里的小麦倒进麦囤,然后,拿着空麻袋再回来装。
开始,只有男生能像老职工一样扛麻袋,女生就拿根粗粗的杠子,中间搭根粗麻绳儿,后边的人,将麻袋的两个角套过麻绳揪着,喊声:“起!”,两个人抬一麻袋走,到了地方,后边的人一松手,麻袋落地,再把麦子倒出来。这样抬麻袋,走平地行,上高麦囤就不行了。
后来,我们也学着老职工的样子扛麻袋,先是扛半袋,慢慢的,就可以扛大半袋走上高高的麦垛了。
自从有了扛麻袋的本事,我回北京还派上了用场——
两年后第一次回北京探亲,老爸高兴坏了,“壮劳力”回来了,不能闲着,马上派我去把全家粮本上当月的大米买回来,一共是90斤。我找了个装被子的大布袋,领着两个妹妹去了粮店。用自行车把90斤大米拉回家后,还要上3楼,我站在一个高台阶下,让两个妹妹帮着把大米放我肩膀上,一口气扛上了3楼,妹妹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麦收时节的天气,也像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
大太阳正照着,一块乌云来,雨——哗哗地就下起来了,正在晒着的麦子如果不马上收起来,那就全淋完了。所以,一看天要变,就得用最快的速度把麦子收拢,盖上,这就叫——抢场。
抢场,那可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10连建在半山坡上,在场院上就可以看到遥远的天边,所以,当雨还在远处下着时,我们就可以看到那漂移着的,乌黑的雨幕,场面非常壮观。
一看天要变,连长大吼一声:“要下雨啦,快收麦子!”
就像听到了冲锋号,大家马上行动起来。
有一种小木锨,是2~3个人拉着,把麦子往一块儿堆;还有一种大木锨,是马拉的,马有劲儿,拉一木锨,顶我们人拉好几趟。
到了抢场时,全体出动,那真是人吼马叫,气势非凡。
如果起风,雨幕移动得更快,为了跟老天爷抢时间,大家简直像疯了一样地猛推麦子,恨不得一转眼就把麦子堆拢在一起。
有一次,拉大木锨的马实在累了,躺在地上不起来,只见平时惜马如金的老马倌急了眼,扑上去,照着马耳朵就咬了一口,那马疼的一骨碌站了起来,在鞭子的驱赶下,只好继续拉木锨。
往往刚盖好麦子,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抢完场,大家都是满身满脸的汗水混着泥水,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场院边,只剩大口大口地喘气儿,可心里,仍充满了终于战胜老天爷的喜悦。
《交通工具》
北大荒地广人稀,六、七十年代还没有班车或公共汽车之类的交通工具,要想出门,离开连队到别处去,近的,十几、二十几里地走路,远一些,就坐连队的马车、拖拉机,或者想法儿搭车。
说起北大荒的交通工具,还有几个小故事——
先说骑自行车。
在分场协助排节目时,我想利用休息日到附近连队去找同学玩,十几里地,走路费时间,于是向当地的老职工借了辆自行车。借车时,老职工说:“要是骑不动了,扔在路边就行了。”我听了,还挺纳闷,扔在路边要是丢了怎么办?
刚出场部,路还不错,骑得挺高兴,心想,这是比走路快多了。
可骑着骑着就不对了,越登越费劲,下来一看,车轱辘里和前后档泥板都塞上了泥,北大荒的黑土比较粘,尤其下过雨后,更粘,土粘在车轱辘上就下不来;我只好找根树枝,一点点把泥扣下来,可骑没多久,又骑不动了,半个小时过去了,才走了没多少路,这么下去,天黑也到不了地方呀?
这时,想起了老职工的话,看来,还真得把车扔在路边了。路两旁是排水沟,一般没什么水,我把车放了进去,不放心,还找了几根树枝扔在上面,做掩护,余下的路程还是靠自己的“11路”了。
第二天一早,惦记着那辆自行车,我早早的就往回赶,走到放自行车的地方一看,那车还好好地躺在那儿呢,这才放了心。人们常说“路不拾遗”,我这回有了体验。
不过,从此以后,我在北大荒再也没骑过自行车——麻烦。
再说坐马车。
那是在13连的事儿:
有一天,我要到团部去办事,连部的人告诉我,还有几个人也要到团部去,连里派了辆马车,让我在连部等等,坐马车去。
不一会儿,一辆马车到了连部门口,赶车的是个四川老职工,一口的四川话,他“吁吁~喔喔~”地想把车调个头,那马就是不听他的,还撂蹶子;我一看这架势,怕了,本来我就最怕坐马车,万一
……,得,我还是自己走着去吧,好在这段路我常走,没问题。
当天下午,我办完事儿,比马车还早就回到了连队,正在卫生室坐着,有几个人哼呀,嗨呀的就进来了。
一瞧,这不是坐马车去团部的几个人吗,怎么弄的一身灰土,鼻青脸肿的?
他们告诉我说:幸亏你没坐马车,那车老板的一口四川话,马听不懂,回来时下坡,马跑得太快,车老板想指挥那马跑慢点儿,“吁吁~喔喔~”的,马听不明白,越跑越快,结果翻车了,把他们一个个摔得够戗。
看来,普及普通话在哪儿、什么时候都重要!
坐马车有风险,那就骑马吧。
连里有一匹十分温顺的老马,是通讯员的“专座”,通讯员经常骑着它到团部去送信、取文件,很少闹脾气。
一天,连里的杜副指导员要到团部去开会,也想试试这匹“宝马”,于是叫通讯员牵来,骑上,得意洋洋地走了——
半个小时后,只见老杜骑着马,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我们还奇怪,今天团部开会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原来,这老马不但“识途”,还“识人”,不是主人骑着,它死活不肯走远,就在连队周围兜圈子,任你老杜官再大,鞭子再怎么抽也没用,这马就是慢悠悠地兜圈子,不离开连队,闹的我们杜领导很没面子,只好灰溜溜地回来,另换座驾了。
在北大荒,坐汽车,当然是最快、最舒服的交通工具了。
站在公路边,等着过往的卡车,有车开来,招招手,车一停下,说明地点,正好顺路,爬上车厢,一分钱不用,转眼就到。
可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顺利搭上车的,车少不说,好不容易碰上一辆,司机要是心情不好,或者是性别不对,即使车停下了,也可能不拉你,油门一轰,开起就走,喷你满头满脸的废气和尘土,你只能站那儿干瞪眼儿。
不是常说“异性相吸”吗?这真是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北大荒的卡车司机男性居多,所以,女生拦车一般都挺顺利;出门男女一块儿走最好,女生站在路边拦车,男生先隐蔽在后边,等车一停,男生再冲出来……
这个方法十分奏效。
据说(是真是假已无从考证),有个男生想搭车,可没有女生一起走,这位想了个主意,找了两根猪尾巴插在帽子里,再戴上帽子,那时大家都穿“军垦黄”(就是小卫说的,统一发的,“泛黄”的棉衣棉裤),所以,司机在远处也分不清男女,只看见有两条辫子,以为是个女孩子,等车一停下,这小子麻利儿地爬上车,再把猪尾巴揪下来,待司机瞧清楚了,不拉也不行了。
夏天,坐在敞蓬卡车上,小风儿吹着,是很惬意;可到了冬天再坐在没篷的卡车上,那就受罪了。
有一年冬天特别冷,大约接近零下40度,我们从团部回连队,几个人搭上一辆卡车。大家都是毛衣、小棉袄、外套军大衣,大毛围巾加上棉帽子,穿的像群大笨熊。可车一开,就觉得刺骨的寒风像万把银针扎在身上——生疼,那些穿在身上的棉袄似乎像纸一样薄,虽然大家都靠在驾驶室后面挤成一团,也不顶事儿,车才开了十几分钟,就冻得受不了啦,只好猛拍驾驶室,让司机停车,我们下车走路……
在零下40度的北大荒,去坐敞蓬的大卡车,你就能切身地体会到——什么叫“寒风刺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