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遭遇车祸

 

史晓帆

 

我取得驾照已近八年,但平时更喜欢坐车,开车的水平一般,认路和停车的技术仍待提高,可有一条让我自豪:开车从未出过事故。

最近搬家事儿多,不得常开车出去办事。十二月十三日似乎有点倒运。那天下午回家的路异常赌车,红绿灯不知怎么不灵了,由警察指挥交通。我一个左转弯往家赶,却忽见路中央档了根带子,一位亚洲脸孔、和颜悦色的交警示意我调头。调头后正准备在第一个路口左拐,忽发现右边一辆巨长的载重卡车闪了左转弯指示灯。我知道这玩意儿的厉害,它可是法国高速公路上的“杀手”,岂料在巴黎与其窄路相逢,我的反应够快,马上停车,让它先过。但是不妙,正在转弯的大卡车怎么快贴上我的车了?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嚓的一声,眼见右前反光镜弯了。怎么,就这样破了不出车祸的记录了?首先反应到我脑子里的正是这一点。我立即开窗示意大卡车司机停车,然后凭着在中国出车祸找警察的习惯,大声呼唤正在马路对面疏导交通的警察。一黑一白两位交警发现了我,立即朝我大叫起来。我最受不了法国人朝外国人耍威风,若是平时我绝不会示弱,但此时我顾不了这么多了,马上洗耳恭听,原来他们怕我的车妨碍交通,让我赶紧把车开走。这怎么行,我的车被剐了,我还要保护现场呢。但警察可不听我那套,楞逼着我把挤在卡车里的车开了出来。

我和大卡车司机左转弯将车停在了路边。因是第一次遇到事故,此时我想得最多的是如何保护自己。下车之前,我悄悄地把大卡车的车号记下来了。走出车后我眼巴巴地盼着警察过来解决问题,但连个人影也没盼来。后来才知道,如没发生伤亡,法国警察是不管处理交通事故的。我检查了车,右边的反光镜没啥事,但右车轮子挡泥板的一角被挤瘪了一块儿。伤的并不重,但我觉得特窝囊。我质问卡车司机,我停了车让你过,你怎么把我剐了?岂料卡车司机矢口否认我停车了。他说我没让他。这司机长得到挺老实,但怎么张口就撒谎呢。

卡车司机看了看我的车,说没什么大事儿,看来他有私了的意思,但我没有。他又说那咱们填单吧。我知道出了车祸要填单,但我的法文笔头水平有限,加上碰到这么个诬赖,我怕填错了与自己不利,就给丈夫打电话,秘书说他正在开会,打他的手机也没人接。我又向过路的人求救:“我第一次在法国遇上车祸,不知如何处理。能帮助我吗?”却没有一个过路人停下来帮助我。凭着当记者的冲劲儿,我又拨通了17号匪警电话和所住区的警察局的电话,但人家说不管交通事故。正在无奈,忽见一位骑着摩托车的宪兵停在了我的车后边。我对法国的警察和宪兵的职责一直分不太清,只知道警察属于内政部管,而宪兵属于军队。这时见了宪兵就像见了救星, 马上说明情况,宪兵说,你就填单吧,如有不同意见,你们双方都可以不签字,过后由保险公司来评判是非曲直。我说行,但您看着我填行吗?你在这儿我心里才塌实。但宪兵说,对不起,我还有其它公务,一溜烟开着摩托车走了。

单子填好了,但双方都没有用画图的方式说明当时的情况,我是怕画错了反而对自己不利,对方为何不画,我想是因为他理亏。我提出要核对一下填单,这时卡车司机和卡车上另外三个人一同气急败坏地向我吼了起来:“你已经耽误我们的时间了。你这个矫情的巴黎人(尽管我掌握的法语词汇不多,但语音语调还不错)。我们没时间了,我们还要赶很远的路呢!”说着把单子往我手上一塞,就上了车。眼看着车启动了,忽然有人拍了一下我肩膀:“别着急,我来给你当证人。”只见一位五十岁出头的法国先生,敏捷地掏出纸和笔,将越行越远的卡车的车号记了下来。经核实我发现我记下的车号与这位先生记下的车号只有一个字母之差。先生自我介绍说,他的妻子是中国人。他拨通了妻子的电话,告诉她说,中国使馆的人遇到了车祸(我开的车是外交牌照,所以他把我当作使馆人员了),他正帮着处理呢。然后他让我和他妻子通了话。临走前,他给我一张名片,说今后如遇到麻烦找他,他愿意为我作证。看了名片,我知道他是法国国防部负责国际安全事务的官员。这或许就是他能在昏暗的光线下把开动着的卡车车号记下来的原因?

回到家中,我对车单进行了核对,惊奇地发现,卡车司机填写的车号与我和过路人记下的车号竟完全不一样。而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当我按照保险公司的旨意,到警察局去报案时,警察经过核查后告诉我,卡车司机填写的车号正是一辆大型载重卡车,而我记下的车号是一辆中型卡车,过路人记下的则是一辆小轿车的车号。

目前,这个案子正在审理之中。凭着法国人的效率,要起码等上几个月才能知道谜底了。

                                    200612月于巴黎

后记:一月初,专家对损伤的车进行了鉴定,根据车轮上留下的痕迹判断:我的车在遭撞车时是停着的。

2007.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