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老卡做翻译

（之一）

李培华

今年是古巴革命领袖卡斯特罗同志八十寿辰，而因为身体原因，在本月古巴为他举行的庆祝生日的大会和古巴五十周年建军节上，他都没有露面，这不由地让大家担心起来，我希望见到他在公开场合见面，不仅仅是因为我在古巴工作和生活了多年，更重要的是曾多次为卡斯特罗（大家都称他为老卡，其弟劳尔卡斯特罗被称为小卡）做翻译。

第一次见到老卡是2000年，当时时任信息产业部部长的吴基传同志率代表团访问古巴，由于我们公司属于高科技通信产业，在古巴又是中国政府指定的唯一一家中国通信公司，公司领导和我作为代表团成员参加活动。事前，信息产业部了解到我懂西班牙文，所以就没有派西班牙文翻译随团，在古巴的活动自然就由我充当翻译。

              卡斯特罗

代表团到古巴的主要活动是与古巴信息通信部进行会谈并签署合作备忘录，初次到古巴，除了领略加勒比那如画的热带风光外，大家都希望见到富有传奇色彩的老卡同志。记得当时大使馆介绍说，老卡工作非常繁忙，国务活动很多，一般是要工作到凌晨三四点钟才休息，所以能否有时间出面会见代表团很难讲。要我们等待消息。

记得那天晚上大使馆设宴代表团，在席间，大使通知代表团，接到通知，晚上10点，老卡同志要接见代表团全体成员，根据以往经验，也许10分钟，也许几个小时。由于时间不早了，晚宴没有完，我们就赶到了古巴革命宫。

经过安全检查后，古巴礼宾司司长领我们进入一个房间等候。过了一会，礼宾司司长走进来说：总司令来了（古巴人称老卡为总司令）。这个时候，老卡已经走了进来。他身着绿色军服，大步走过来，他185的高个，留着那有名的大胡子，满脸微笑，虽然年过花甲，但精神看得出很好。老卡和代表团每个人一一握手，然后招呼大家到隔壁的会议室。

落座之后，老卡询问了2天活动的情况，然后就开始介绍古巴的经济和政治形式，古巴的卫生和教育事业。古巴的教育和卫生事业是古巴政府和人民引以自豪的。古巴国内实行类似中国以前一样的免费教育和医疗。古巴的生物和遗传科学在世界上也赫赫有名，美国等发达国家曾经多次出高薪挖古巴这方面的人才，而古巴专家没有被利益所诱惑，目前仍然在艰苦条件下为古巴的遗传学事业做贡献。

由于来访的是中国信息产业部代表团，因此谈话的重点自然就围绕着和信息通信有关的话题。老卡同志对古巴的情况了如指掌，由于古巴是前苏联社会主义阵营的成员，其国内的家用电器基本上都是由前苏联或东欧国家提供的，老式的电视、电冰箱体积大，耗电量高。老卡同志可以脱口说出古巴有哪些电器，各种型号。古巴的发电厂是热电厂，烧的是委内瑞拉提供的油。古巴早有更换家用电器的想法，特别是90年代初，由于美国对其经济封锁，经济非常困难，曾经长时间没有电，蜡烛也脱销。为此，降低能耗就成了古巴的一个重要任务。这次中国代表团来古巴访问无疑是个很好的机会，老卡同志不失时机向吴部长询问了中国电视机耗电情况，吴部长一一作答，并介绍说，中国的家电生产技术已经非常成熟，家电产品美观大方，能耗底，很愿意和古巴合作。老卡同志说，古巴有300万多台前苏联的电视机，需要更换，希望中国帮助古巴解决，但不是简单的购买，而是在古巴建立电视机生产厂，同时也要符合古巴的审美观，电视机政府会采取补贴方式优先给老百姓提供，特别是先进工作者，医生，教师等。同时，电视机还是反美的重炮，因为古巴离美国最近的地方迈阿密仅仅为90海里。通过电视，会告之全体古巴人民古巴政府在国际事物中的立场和观点，时也会及时报道世界上发生的大事。对古巴而言，电视机是很重要的。老卡强调，这是他本人卡斯特罗的生意。吴部长承诺回国后会向古巴推荐几家比较好的品牌，这样就有了后来的古巴向南京熊猫电子购买100万台电视机的事情。

围绕着这个话题，老卡同志谈到了当今世界的新自由主义经济思潮和美国自以为是的单极和发展中国家主张的多极以及南南合作等，对此他发表了他的看法，其中使用了很多数字，他一边说，一边在小本子上写着什么。

在整个会见中，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老卡记忆力惊人，特别是数字，对古巴有多少所学校，多少教师和多少学生，多少医院和多少医生，都能够一一道来。在谈到更换电视机的时候，他马上在小本子上计算，如果更换100万台电视机的话，古巴就可以节约多少     作者和卡斯特罗（2000年）

度电，就可以节省多少美圆，按此计算，就可以少上一个发电厂。

会见不知不觉已经过了3个多小时，时间已经到了半夜12点多，而老卡同志丝毫没有困意，谈兴依然很浓。老卡同志此时停顿了一下，告诉大家，他晚饭还没有吃。本来大家以为会见要结束了，谁知道他又继续了下去，这样一直谈到凌晨1点半，大家算了算，老卡同志滔滔不绝已经讲了3个半小时，早就知道老卡同志是世界著名的演说家，今天第一次见证。

在会见结束前，老卡问吴部长是否吸烟，吴部长回答不吸，老卡问酒喝吗，吴部长说喝一点，然后老卡又问明天的安排，古巴部长回答，明天是中国代表团在古巴的最后一天，上午要去参观，然后有个会谈，中午的飞机，走之前会签署合作备忘录。老卡问午饭在哪里吃，答安排在政府招待所，老卡问吃什么，答古巴饭，老卡说这样吧，明天我来请，古巴的烤乳猪不错，龙虾也有名。秘书赶紧拿笔记了下来。这时候大使插话说，明天宴请，他带中国名酒茅台来。

会见中有个小插曲。在谈话间，老卡向古巴主管部长询问关于古巴电视机等电器具体耗电的数据，而现场部长不能做出回答，会见结束后，使馆同志告诉我们，看来部长们今晚是休息不了了，果不其然，第二天，上午再次见到古巴部长的时候，我问他，昨天或今天凌晨几点休息的，答。没有休息，准备给老卡的资料一直到早晨5点多。然后就又在第一时间给老卡送了过去。

第二天，代表团部分人员随吴部长去参观，其余的人留在宾馆讨论和修改备忘录。到中午十分。对方说吴部长已经参观完毕到了招待所，老卡也到了，催我们过去。我们赶过去，大家已经在一张长长的桌子前做好，大使特意从使馆拿来了老卡喜欢的茅台酒。宴会上了老卡提到的烤乳猪，此前在街上也吃过，而古巴国宴厨师的手艺的确技高一筹，味道独特，烤的香味扑鼻，吃起来酥软可口，甜而不腻。吃饭间，老卡特意说明，昨天晚上有个关于节约多少的费用，建热电厂的数字，他算错了，多算了一个零，更正一下。他的话不由地让我更加敬佩他，这样的世界名人，是那样简朴，穿着一身元帅服，对这样一个算错的数字还特意更正一下。可以看出他办事认真和敢于承认错误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

宴会结束后，举行了简短的签字仪式，接着，大家分别和老卡合影留念。老卡赠送每人三瓶古巴的郎姆酒做纪念。这次会见给我最深的印象有两个：一个是老卡的记忆力惊人，二是他的健谈。给老卡做翻译不容易，一个是他会谈从古巴谈到世界，从一个学科谈到另外一个学科。整个接见的过程基本上是他一个人在说，滔滔不绝。

这是我第一次给老卡做翻译的经历，令我终生难忘。

李培华，1970年小四西班牙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