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调 人 生  （连载十五）

编者按：叶念伦校友著《对调人生》全文共99段，本站预计用20期陆续刊出，敬请留意。

我亲爱的托尼，
    我在一家房屋买卖代理公司登了记。他们来认真地估价过我的单元，认为我若以现状卖出去，可以卖到十一万英镑左右；若整个内装修一下，把墙重刷，换上新地摊，约花五千镑，却可以要价到十二万多英镑。我还欠着你和克拉克的钱，不愿意再借了，决心不作内装修，以十一万英镑的要价，让那些代理公司去试卖。
    克拉克建议我不要急于去找房子买，等有人议定（UNDER OFFER）要买我的单元后，再开始找房子。
    这些天来，几乎每天都有人由房屋买卖代理公司约来看我的房子，但是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议定要买我的单元。从这些人中，我发现了一个有趣儿的现象：来看单元的若是白人，则往往是单身一人，或者夫妻，男女朋友或男男女女的同性恋者双双仅二人。他们若是看不中我的单元，会不顾面子地马上告诉我他们不考虑买我的单元。
    有时代理公司也会介绍一些有色人种前来看我的单元，其中以印巴次大陆，如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和斯里兰卡等国家来的居多。像英国的大多数黑人并不是从非洲来的一样，他们大都也不是从印度次大陆来的，而与黑人同样，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由于英国缺乏劳动力，把他们从中美洲的加勒比海地区的原殖民地运到英国来，从事一些出卖劳动力的社会底层工作的。这些印巴次大陆种族的移民比较吃苦耐劳，逐渐自己都开了些杂货铺之类的小买卖。在英国繁衍了几代之后，同当地的华人一样，大都很殷实。至少是自己有私房住，现在又在筹划为他们长大了的下一代买房子。而白人即使家里再富，也少有要他们的父母为他们买第一所私房的。
    因此不像白人，这些印巴次大陆的人来看我的单元时，往往不仅是要买住我的房子的本人，而是他们的父母，兄嫂，大姨子，小舅子等等甚至小孩子一大车人。他们一进来就塞满了我的小单元，室内立刻充满了浓重的咖喱味道，小孩子们到处乱窜嬉闹，大人们叽里呱啦地讲着我根本听不懂的他们的语言。这里看看，那里翻翻，镶在墙中的橱柜一定要打开来看看，似乎比那些白人认真仔细得多。临走时决不会说“NO”，而总是说“我们对你的房子非常感兴趣！”往往还像我们中国人爱说的那样加一句：“我们回去一定研究研究，考虑考虑。”而我从几次与他们打交道的经验中得出结论，这些话意味着石沉大海，毫无结果。因此我只好继续让别人来看我的单元。
    ……
    你的萍（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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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萍，
    我支持你把现在的单元尽快卖掉，买一栋两，三个居室的典型英国居民私房。现把我了解的这方面的情况告诉你，供你参考和注意。
    首先你应该找几家，而不是一家房屋买卖代理公司，要他们估一下你现在的单元若出售应要多少钱。他们给出的估价后，你可以多要几千英镑，形成你自己售房的要价（ASKING PRICE），因为将来看中你的单元的买房人肯定要杀你几千英镑的价。
    然后你向他们提出你要买的房子的条件，比如大概多少间居室，准备花多少钱，在什么地区，是否靠近地铁站，是排房（TERRACE HOUSE），半独立房(SEMI-DETATCHED)，还是独立房(DETATCHED)，等等。排房指一条街上的房子曾经完全出自一位建筑设计师之手，风格都是一样的，每栋房子的左右墙都是连成一片的。半独立房是指每两栋房子共一面隔墙，每栋房子的另一侧与相邻的下两栋房子之间，有一个供垃圾工从街面走到后花园的垃圾桶去取垃圾的走道。独立房则不与相邻的任何房子共一面隔墙，两侧都有走道。在这三类房子中，当然排房最便宜，独立房最贵。我认为根据你现在的经济条件，以买排房为宜。你从买单元到买排房，等于爬上了我们英国人说的“房产主阶梯”的第二级，可以说是稳扎稳打。
    另外，是否靠近地铁站，对你将来租房是否能要到较高的租金，或者卖房是否卖出好价钱的关系都很大。当然是靠近地铁站，交通方便更好。但买房的价钱也会高些，你应该同你的房屋按揭公司谈一下，看他们根据你目前的各项固定收入，可以重新多贷给你多少钱（RE-MORTGAGE），加上你卖单元能得到的钱，就是你买房子应付的最大开销。至于地区，不要买伦敦东区的房子，因为那里是贫民区，尽管房价低，将来很难租或者再卖出去。也不要买刚过泰晤士河南岸的布里克斯顿（BRIXTON）的房子，那里是黑人聚集区，偷盗，贩毒，暴力，抢劫事件经常发生，很不安全。除此之外，伦敦的其他地区都可以考虑。
    最后，你可以让几家房屋买卖代理公司同时代卖你的单元，并为你介绍符合你的条件的房子，这样买卖房产的两笔生意都由他们代理，他们收取的佣金会低一些。同时他们之间的竞争，会提高为你服务的效率。
    你的托尼（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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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托尼，
    终于有人与我议定要买我的单元了，他是一位叫做辛格的斯里兰卡人。看了我的单元后他赞不绝口，迫切之情溢于言表，似乎第二天就要搬进来。根据其他印度次大陆的人来看房子的经验，我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儿，准备继续让别人来看房子。没想到第二天，房屋买卖代理公司就来了电话，说辛格一定要买我的单元。在与他艰苦地讨价还价了几个回合后，我们议定以十万零六千英镑卖给他。然后代理公司给了我议定确认书，这意味着我们应该开始办法律手续，我在道义上不应该再让其他人来看房。同时辛格催我尽快找地方搬走，不要等办完了买我单元的法律手续，他付了款后，我腾不出房子。
    于是我开始紧张地找房子，好不容易看中了一处，与房主也议定好了一切，就等辛格的律师与我的律师联系，使他买我单元的交易动起来，我才好开始我的买房交易。可是等了好几周都没有再听到辛格那一方的任何音信，代理公司也找不到他和他的律师。我要买的房子主人催了我好几次，开始威胁我若再不动，就要把房子卖给别人了。
    一天辛格突然给我打了一个电话，用哭丧的声音说，他在斯里兰卡老家乡下的一些亲人，最近被“猛虎”游击队的恐怖活动杀害了，房子也给烧了，他必须把准备用来买我房子的钱，寄回老家安葬亲人，并帮助侥幸还活着的亲人盖房子。对不能买我的单元，耽误了我的买房进程，表示深切的遗憾和道歉！那几天我也确实从英国的电视和报纸上得知斯里兰卡的“猛虎”游击队，最近在该国的一些农村又搞了几次恐怖活动。我还能对辛格说什么呢？只有对他的不幸遭遇表示深切的理解和同情！劝他节哀保重。
    于是我只得又开始让代理公司约人来看我的单元。当好不容易与一对英国白人年轻的男女议定后，再去联系我要买的房子主人时，他说对不起，他已与一位叫做辛格的斯里兰卡人的法律手续办得差不多了。我问辛格哪里弄的钱买比我的单元更贵的房子，房主听辛格说他在斯里兰卡老家的地主岳父最近老死了，留给了他们夫妇一笔遗产钱。
    ……
    你的萍（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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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萍，
    ……
    “华夏万千”专栏稿：《在中国买不到中山装》。
   “我在大学时来中国学习的那一年中，就一直想买一套在演中国解放前题材的电影中，常常见到的青年学生和知识分子穿的长袍马褂。穿着它会使你看上去既书生十足，又给人一种中国式的绅士――士大夫派头的印象，会令人肃然起敬。但是至今我都没能在中国买到它。
    我知道也许长袍马褂已被中国人列入了古装的行列，尽管老外在别的国家都想买一两件当地的民族服装，但无论是在当今的中国还是英国，它若穿着该国的古代铠甲上街，都很可能被人看成有神经病。英国男士们当代典型的民族服装自然是西服。而其他国家都以为中国男士们当代典型的民族服装，一定是中山装，或者后来常被我们称之为“毛服“。据说上个世纪的六，七十年代，好几位非洲的国家领袖，穿着中国领导人赠送给他们的，被他们剪去了领子的“毛服”，在遇刺时都幸免于难。因此中山装成了他们的迷信，从而在公众场合必须穿的“避弹衣”。
    在当今的中国，再买不到长袍马褂可以理解。但是发现也根本买不到中山装，却令我们老外费解。
    无论我走进中国的哪家服装店，或者衣摊儿，供男人妇女们穿的衣服样式尽管越来越多，但是我再辨认不出哪件是中国男士们穿的国服。同西方的服装店一样，中国的男士们所能选择的，也不外是西装和夹克衫两大类。
    而最令我觉得刺眼的，是服装店里和衣摊前的木制模特儿，均为清一色的碧眼金发的西洋人，就是仅在一些涉外商店还有可能买到的，尚可代表当代中国女士们的典型民族服装的旗袍，也一定是仅穿在特别突出高胸脯和大屁股线条儿的洋妞儿木头模特儿们身上。虽然由于崇尚减肥，实际上当今很多西方姑娘的胸脯和屁股，往往比一些中国姑娘的更瘪更小。谁现在若是能在全中国，找出一个服装木模特儿，能有幅黄种人的面孔的，我真想给他一千英镑的奖励。我敢肯定，那会比找到件稀世珍宝还难。
    也许那些卖衣服的老板们比我更懂得中国的“国情”和消费者的心理。但是他们是否想到过，他们的绝大多数主顾毕竟仍然是些皇皮肤小鼻子，如果能有一具这样面孔的服装木模特儿，穿上他要卖的衣服也相当精神，他的买卖很可能会更加兴隆。难道当代的大多数中国人，真的都以为自己已经变成了碧眼金发的白种人了吗？”
    ……
    你的托尼（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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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托尼，
    我上封信中曾说有一对白人的年轻男女议定要买我的单元，男的叫皮特尔，是一家长途运输公司的司机；女的叫安娜，是位售货员。二人看着天真烂漫，一接触就给人一种信任感。他们还没有结婚，是刚刚同居不久的男女朋友，决心把两人的钱凑在一起作贷款定金，共同爬上“房产主阶梯”的第一级――买一所单元。
    根据我的经验，白人来看房子的不是“YES”就是“NO”，直截了当，干干脆脆。他们是第一对我说“YES”的白人，并且也认真地问我与他们办完买房手续后，我是否能立刻有他处可搬，我点了点头，同时心里立刻涌起了一种要尽快找到房子的紧迫感，因为我完全相信了他们的“YES”，决不想失去这次机会。
    尽管我的心情急迫，克拉克还是劝我稳一些。因此直到皮特尔和安娜的房屋按揭公司派检查员来检查了我的单元，并写出报告给他们，确认我的单元结构无问题，房屋按揭公司同意贷给他们钱买它；并且他们的律师也主动地与我的律师联系，双方开始办法律手续之后，我才开始认真地找房子。克拉克陪我看了十几处，最后我们看中了位于伦敦西南十七区的徒丁贝克地区的一栋三室一厅的排房，与房主议定的价格是十六万英镑。哈利法克斯房屋按揭公司同意再贷给我五万，加上原来向他们贷的四万五千，我每月将应还给他们八百多镑。我若把另外的两居室租出去，每月房租正好抵消了我应还的钱还略有赢余。我将成为别人贷款为我买房，别人为我长期还贷款的房产主，如意算盘认真拨拉准了之后，我踌躇满志，志在必得！
    当我花了钱，请房屋按揭公司的检查员检查了我要买的那栋房子，高兴地看过了他们的合格报告，要我的律师开始与那房主的律师联系时，我的律师收到了皮特尔和安娜律师的信，通知我们因为他们二人已分居，不可能继续合伙儿买房子了，因此抱歉只好中止他们买我房子的法律手续。我后来才了解到，他们分道扬镳的原因，是安娜埋怨皮特尔经常开着大货车外出一连几天搞运输，使他们没有正常的家庭生活，她要求皮特尔换个工作。皮说不可能再找其他的工作，并指责安娜这只是个借口，实际上他不在家时，她已与别的男朋友有外遇。这类事在当今的英国简直是小菜一碟儿，司空见惯了。但是我买卖房的交易却又成了南柯一梦，我现在真怀疑我是否还能有这种命！
    你的萍（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