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调 人 生  （连载十二）

编者按：叶念伦校友著《对调人生》全文共99段，本站预计用20期陆续刊出，敬请留意。

我亲爱的萍，
    我很愿意作你小四合院的，你们中国称之为的“二房东”，不过我理解我的职责应该相当于我们英国的租管房代理，可能对你我双方更为合适。
    在英国，有很多人在海外工作。为了不使他们在国内的房产空闲，他们可以委托专业的租管代理，为他们出租并且管理房产。这种代理的职能是：
    1. 通过广告等各种形式为你找到合适的房客。
    2. 代表你与房客签订租房合同，
    3. 保证房客不会拖欠房租，
    4.并不会在租期满后赖着不走。
    5. 代你按月收取房客的租金，
    6. 扣下他所应得的服务佣金, 把剩下的租金存入你的银行帐户。
    7. 定期检查你的房子，若有属于房客责任的小损坏之处，则用他在房客入住前已收取的一个月的作为定金的租金来修复；若属于房屋的自然折旧性质的小损坏则用他当月收取的租金来修复。若发现有大的损坏，则写信向房东报告，并共同商定修复和费用来源的方案。
    8.组织并监督修复方案的实施。
    前两项属于其单纯代理租房事宜，他一般扣取每年中的一个月租金，作为其服务报酬。后六项属于其长期代房东监管出租房事宜，一般他扣取每月租金的6％。
    你可以向克拉克确认我以上所说的，英国的这种租管房代理服务的惯例。从中可以看出，房东若使用这套服务，只要他与代理人签好了代理合同，他虽然身在海外，完全可以对其国内的房产放心。我有信心在北京为你起到这种租管房代理的作用，为此我特起草了一份应与你签订的“租管房代理合同”如内付，希望你能批准。
    鉴于我还租用你的一排北房，并与你仍是法律上的夫妻，实际上的好友，我为你提供代租和代管两项服务，仅扣取我从其他房客处收取的全部租金的5％作为对我服务酬金，剩下的租金和我自己应付的房租将按时汇给你。
    你的托尼（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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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托尼，
    我完全同意你信上所付的“租管房代理合同”，现复印两份签上，寄还给你反签，再寄我一份留底生效。
    我建议，东西房各两间都可以内部装修一下租出去；南房三间中的一间改为厨房，一间改为厕所和洗澡间专供房客用，这样可与你北房的那套设备分开。另外一间作你的储藏室或者备用。动这些工的费用你可以先垫上，找到房客后从房租中扣除。从我们两人的关系，和你参照英国的管理办事的认真态度来看，我把这一切事物交给你全权处理，比交给一般中国人放心得多。至于到底找什么样的房客，由你根据北京的具体情况灵活掌握，我最好不给你太多的框框。只请注意以下两个原则就行了：
    一. 尽量不要租给责任心很差，毁别人的东西不在乎的人。尤其是一些外地来北京作买卖的人，现在北京这样的人很多。他们的流动性大，来往复杂。若再我们的院子里搞什么犯罪活动，出了事对你很不方便.
    二. 最好事能够用外币交房租，不过你若能把人民币很容易地换成外币汇给我也行。
    现在我有存款的哈利法克斯房屋按揭公司，愿意考虑我贷款买房的申请了。不过为了保证他们贷款的房产没有严重的结构问题，他们要求一位由他们指派的专业房屋检查员，对我的小单元进行一次检查，然后他们根据他的检查报告，决定是否批准贷款给我。但是二百五十镑的检查费必须由我承担。
    看来这是必须过的一道花钱手续，对我住的房子结构做到心理有数也好。检查的结果是不合格，主要因为墙外从楼顶上接下来的，把雨水导入地沟的管道已经老化，中间有漏水溅到我的外墙上，因此一整面外墙都是潮湿的，必须全部更换导雨水管道，对外墙进行防潮处理。另外，室内的整个电线布线也已老化，必须重新更换。不把这些工作作了，获得检查员的重新检查合格报告，房屋按揭公司是不会贷款给我的。我的天，若按这种标准检查中国的居民住房，大概至少百分之七十不合格！可是他们有的已在比我的单元差得多的老房子里住了好几代。
    你的萍（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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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萍，
    我现在为你找到了两个我认为很理想的房客。
    一个是位心理学家，文化大革命中在家闭门钻研心理学，自学成才。文化大革命后考入中国社会科学院心理学研究所当了名研究员。后又作为访问学者，去美国的一些大学研究过一年的心理学。他非常推崇西方的社会工作者的工作和心理咨询所，认为随着中国的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的深化，中国肯定需要这样的服务，来帮助人们解决真正的思想问题。因此他后来决定“下海”，开办中国的心理咨询所。租用你院子里靠近大门的西房两间，外屋是秘书接待和访客等候的地方，里间是他的咨询办公室。每月房租两千元。签订租房合同前，我对他作了一番调查。他的原单位证明他“下海”前的一切，确实如他所告诉我的一样，因此可以说是知根知底了。
    另外一个租户是一家香港的贸易代理公司。可以说是属于你们大陆所谓的“皮包公司”，即资本很少，只有两位合伙儿人，但却是正经在香港政府注过册的有限公司。在当今的西方世界，这样的“皮包公司”越来越多，他们的老板，往往是因一些大公司倒闭或者裁员，而自己不得不“下海”的一些某个领域的专家，或者非常有经验的工作人员。他们用自己的专长和广泛的关系网，向社会提供咨询和代理服务。比西方的大公司和你们中国的那些人浮于事的国营公司，要灵活有效率得多。其中干实事的多，招摇撞骗的少。但你们大陆人却对这种公司充满了偏见，其实咨询代理公司微型化，是他们在现代社会中最有活力的一种经营形式。我对这家香港公司可以说是早就了解的，因为我在那家英国公司当驻北京的首席代表时，就与他们打过多次交道，知道他们是正经作代理生意的公司。像很多与大陆打交道的香港小公司一样，他们都不在北京那些现在比国外都贵的涉外大宾馆中租房，而是租个私房作为联络和来京的固定落脚点。因此他们租了你的东厢房两间，每月房租港币三千。但他们的人只是来北京出差时住几天，日常在京的联络业务也不多，必要时由我出面办一下，主要是有个固定的通讯地址。
    因此到了晚上，你的院子里基本上仍然只有我一个人。南房中的两间已分别改为厨房和厕所，供房客们专用。
    你的托尼（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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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托尼，
    多谢你为我找到了房客。因为这两家房客看来都带有公司性质，可能以后来找他们联系业务的人员较杂，为了你和小院子的安全，我现在有这样一个想法，请一个人在我们南方靠院门的那间小屋里，作个门房和传达。
    我现在推荐一个人，你可去同他商量一下。他是住在我们胡同8号院的黄大爷，原来就是一家国营工厂的门房，现在应该退休了。他嗜好养植花卉，我母亲生前也有此好，黄大爷经常来帮她剪枝打药。那时我们家院子里每到夏天繁花争艳，美丽极了。黄大爷若愿意干，他没事儿时侍弄一下院子里的花木，使其恢复以往的生气，对他的身心也是个调剂，是最理想的。付给他的报酬你可以跟他商量，三四百块钱一个月都可以，从你收的房租中扣除。
    关于我上封信谈到的，必须把我这里房子中发现的缺陷修补合格的事儿，克拉克说因为现在还属公房，政府有关部门应该负责。于是我们向房管部门提出了申请，他们一个多月毫无答复。我们去催问，答复是他们应修补的这类公房很多，他们的资金人力都有限，只能把我们排在“等候表”上。到底何时能修说不准，不过一般要等好几个月甚至一年方能排上。原来你们的国家部门办事也有官僚作风。他们说我可以自己找私人或者公司修，他们认为合理的那一部分费用可以报销，但轮到能报销我们的费用，恐怕也要等上一年左右。
    我们核算了一下，若真的等上一年我才能把房子买到手，这段期间交出去收不回来的房租，也超过了修复的费用。不如我先出钱修了，赶快把房子买下来，修复费他们到时能报多少是多少。因此我先请了一位私人电工把电线的布线换了，他只干了半天就要二百镑。房屋按揭公司说必须有英国电业局的检查合格证才行，结果一检查，新布线有些地方不合格。只好请他们的人按他们的要求，对布线又作了一些修改，又付了将近一百镑，才算拿到了他们的合格证。接受了这个教训，我们请了英国最有名的房屋治潮公司“DAMPKILL”来为我的外墙治潮。他们把墙皮扒开，在砖缝上打了些洞，往里面注射了一种硅质物，一天的活儿要了我八百镑，发了份五年的保修证书。我最终算是通过了按揭公司的再次检查，同意贷款给我。现在我开始请一名律师，来为我办理买房的手续。
    你的萍（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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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萍，
    遵照你上封信中的想法，我去本胡同的8号院找到了黄大爷。该院原来是个庙，现在住了几十户人家。北边正殿前本来很大的一个空场上，现在盖满了各种各样，毫无规划的小土房。各个房子之间留着一些弯曲狭窄的小走道。整个院子既看不出曾经是个庙，也丝毫没有了北京传统四合院儿的格局。
    黄大爷一家住一排三间的小东房。大女儿结婚有了孩子，但在别处没有房子，只好一家三口儿挤在东房里面的两间。他的小儿子二十岁出头儿，据说因为黄大妈家有隔代神经病遗传，因此这个儿子生下来就大脑袋缺心眼儿，什么学也上不了，整个冬天用麻绳系着件口子都已掉光了的大棉袄，不是在家里看电视，就是坐在附近大商场的楼梯边，流着口水看上下楼的人傻笑。生理上已经到了青春发动期，身边没有女人，有时候非缠着他姐姐甚至老娘要干。黄大娘不得不一个人睡在三间东房，兼作的客厅和饭厅的外屋的一个小床上。晚上把东房门锁得紧紧的。
    黄大爷和他的傻儿子挤睡在紧靠东房外，院子里的一间上个世纪的一九七六年为躲地震而盖的，简易的小土屋中的一张木板床上。里面仅有一扇小窗户，又黑又矮又脏。
    黄大爷前两年退的休。他工作过的国营工厂由于经营不好，在当前市场经济的大潮中产品销不出去，正在等待清算倒闭。两千多名职工都闲散在家，每家一个月只发给三百元钱的生活费。
    黄大爷现在正急得没办法，对我请他当门房的提议一口答应。并且提出，因为他早已给傻儿子找了个乡下的哑巴姑娘，由于没有房子住，没能迎娶过来，他本人是否可以住在你的南房靠大门的那间小屋里，把他那间小土屋腾给他的儿子媳妇完婚。他每天回家吃饭，或者自己在小南屋用煤油炉子烧点儿都行。
    他看上去忠厚老实，家又在附近，知根知底。晚上至少有我们两个人在院子里要好得多，我也就答应了他的提议。我们讲好每个月付给他四百元工钱，他高兴极了！他现在每天一大早起来就打扫院子，侍弄花草，我不在时帮我收拾一下屋子，把你的小院子保持得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生机盎然！
    你的托尼（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