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普罗旺斯住的是一所老房子,它面对着阿勒比山脉 ( Les Alpilles )和一片望得到边的种着葡萄、小麦和向日葵的平原,背后是一片树林和梦达聂特山( La Montagnette ) 。从这里开车到阿尔(Arles) 或教皇城艾维农(Avignon)只需要半个小时,到梵高住过的圣雷米 (Saint-Rémy de Provence)有一刻钟也就够了。在这儿,白色的石灰岩经常被笼罩在蓝紫色的薄雾中,海风吹拂着白云在大片大片的田野上奔跑,留下灵动而强烈的足迹。地中海的阳光被公认为具有高度的透明度,人们眼中见到的颜色在这里变得完全不同。无数伟大的画家为之忘返,凡高,塞尚,毕沙罗,毕加索。还有诗人、作家贝塔尔克( Pétrarque )、加缪等等。
生活是一条静静的大河,不可阻挡地流向大海。普罗旺斯的生活于宁静中又外加几分闲散。时间在这里与别处有着不同的概念。夏日的周末,手捧一杯茴香酒,在梧桐树阴下玩滚球,当地人的生活节奏永远是不紧不慢的。英国作家梅尔在《普罗旺斯的一年》中对当地人的懒散和不守时作了漫画式的描写。当我问到他们的感受时,听到的回答出乎意料 :
‘ 他说得对,这儿的人不爱自寻烦恼。’
更有意思的是新年听到一个神父在做弥撒的时候说 :
‘我今天也不自寻烦恼了,新年给你们大家的祝福和上星期的圣诞祝福一样 !’
随遇而安,这中庸之道的聆训居然被普罗旺斯人无师而自通了。
我喜欢冬天一个人在田野里漫步,有时碰上个正干农活儿的人搭讪几句,在这不经意的三言两语之中寻找一个人面对大自然时的彻悟。
远离城市的喧嚣,不作四处拍照的游客,体会田野中农民生活的滋味,观察自然,接天地的灵气,,用心去体会这儿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这就是我要的普罗旺斯。
但是一切并非一帆风顺,这儿的生活一点儿也不平静,面对理想与现实的冲突,我坚持依自己的心境说话。幸好我学会了普罗旺斯人的不自寻烦恼,以不变应万变,从容地在每天练大字的必然中参悟生活中的禅意。祖国如此遥远,家人如此遥远,而传统文化中的诗意,中国文人独有的情怀却从未如此靠近,如此魂牵梦绕在我的心中。这就是我的普罗旺斯,一个遥远而又亲切的北京人的普罗旺斯。
到普罗旺斯的那一天正赶上刮大风,法国人叫它 密丝塔mistral , 有的书中译为西北季风,它其实是罗纳河谷里猛烈而又不定向的风。季风是我少年时代曾一度想用的笔名,像风一样的自由。这风把我带到了这里,在冬春两季凛冽的寒风中,我体味着普罗旺斯温柔的阳光,金色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