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绘画的历史, 是由一幅幅伟大的作品穿够而成,面对他们,人们总是彷徨和迷惑,它力量的源泉,同时也能感到那一脉相传的气韵和灵逸。我们在欣赏的过程中,巨匠内在的精神实质, 仿佛触摸到,又似乎难以把握,这是因为,时空的阻隔,使我们之间的距离可望而不可及。如同任何宗教一样, 能够亲近高宗大德,亲耳聆听,或是事奉左右,是每个真心学道的人的渴望和期盼,那些传说中的神奇玄妙,让一代又一代的习法者,前赴后继,不断的追求和探索。对于喜爱绘画的我而言,所幸的是,能够在有生之年,亲近一位真正的大师,能够在他的身上,看到过往的巨匠的灵魂之路,能够明了,平凡厚实的现实是神奇的根基。
执着,似乎是每个成功者的基石,而近乎疯狂,易于常人的坚持,是能够到达顶峰的不二信念。相对于当代绘画而言, 洪凌的绘画,走的是一条异常艰难而辛苦的道路---用油画完成中国人山水的传承。前人在这条道路上的实践,从没间断,无论是第一代的探索者颜文梁,徐悲鸿,还是之后的吴冠中,费以复, 都没能完全诠释中国山水画的精神,多少都还带有西洋美术的视觉和构图。其中,材料和技术,似乎成为后人不可逾越的障碍,而闲散野逸的内资气质似乎更是当代心灵,难以揣摩和神会的鸿沟。出生于诗书世家的洪凌, 由于从小喜爱传统,加之生长在还没有完全破坏的北京旧城,比之同代人有了先天的优势。 当社会处于动荡纷乱之中的文革时期,他的学画历程异常艰辛和起伏, 凭着对于绘画的挚爱,少年时,外公遗留的故宫周刊,成了唯一的教材和摹本,与其他同时代学习油画的画家不同的是, 洪凌首先接触的是中国绘画,没有经历西洋素描的阶段,没有受过正宗法式和俄式的西洋透视的训练, 而是直追古人的传统中国临摹功夫,加上老国画家王广秀先生的用笔指点,从开始就已中国画的平点透视方法, 看待描绘的对象,不自觉的和古代巨匠的视角相吻合,这种如同中国书法式的反复模写的训练, 为他日后的成就奠定了必须的笔墨功底。与西洋绘画不同的教学方法, 是中国人特有的, 在对于古代名作的反复临摹过程中,学习者不自觉的掌握了中国画的布局和构图, 以及对于山石树木的皴法和用笔,这种笔墨的功夫,如同武学中的马步和套路,需要习练者日复一日的反复揣摩, 和几乎不假思索的重复,是中华文化的根基,开始阶段不需要理论为根基, 如同少儿的背诵经典, 要将那些精髓沉浸在自己的脑海中,等待日后的碰撞和感悟。 对于洪凌而言, 这种歪打误撞的绘画功夫,难道不值得我们当代的国人深思和借鉴吗?难道只有那种西洋的素描练习,才是美术训练的选择吗?
中国绘画的讲求笔墨,对于不懂的人而言, 玄妙而荒诞。吴冠中的笔墨为零的理论, 就是由于他从开始接受的是西洋的法式素描,而不是中国的这种近乎残酷的临摹训练。 因此, 他的艺术归根结底还是西洋的美术, 只不过描绘内容是中国特色的风景,没有也不可能传承中国绘画的经脉。徐悲鸿从小到是学习中国传统文化,相比之其他人,有着先天的优势, 可由于五四之后,民国的文化风气,将中国传统视为糟粕,因此,他从心里就希望,通过西方的绘画经验改造日渐腐朽的国画风气,因此,也没能走上传承的道路。颜文梁和费以复,由于太过拘泥于西洋绘画的技法,没能将中国画的笔墨融入油画之中, 就更不可能承担大任。但这些前辈的探索和努力,虽然没能给出答案, 至少将失败的经验留给了后人, 也是值得称赞和借鉴的。
经过自己的不懈努力, 洪凌终于在插队四年后,调入首都师范大学美术系, 系统的学习西洋油画,而后又进入中央美院研修班继续深造,得到了当时中国最为严格和正统的西洋美术老师的教诲。 没有经历那个年代的人, 很难理解当时机会的难得,每个人都近乎痴迷和疯魔的学习,教师也是毫无保留的倾囊相教,学习的气氛和对于理想的执着,都是无以复加的。因此, 除了掌握了中国画的笔墨技巧之外, 洪凌的西画功底同样的深厚,这为他日后将二者融会贯通,奠定坚实的基础。
一个大师的产生,除了深厚的技巧之外,心灵的力量也同样重要。 由于长时间的务农和在农村生活,洪凌与其他同学相比,少了城市的机敏,显得质朴和敦厚。从开始,他的绘画就有着苦涩的味道, 用笔坚实而凝重,画面构图朴实拙笨,带有少年老成的意味。不同于中国传统四王的典雅细腻的审美, 也不同于当时俄式明快简洁的画风。生活中简朴和思想的憨厚,以及对于自然的本能热爱,使得他越来越接近和靠拢法国的后印象大师塞尚。在他的八十年代的绘画中,可以深切的感受到塞尚的影响,那是一种不在乎外在的美感,而是对于风景的本质的描绘,与中国古人的绘画宗旨不谋而合。
一次偶然的黄山之行,使得洪凌近乎疯狂的爱上了皖南的山水,那荒蛮野逸的草木山石,与他心灵相互碰撞,重新审视自我的绘画道路。经过深思熟虑, 主动的走上了用西洋绘画描绘中国山水精神之路。虽然,知道其中的艰辛, 但他没有犹豫, 义无反顾地坚定了自己未来绘画的方向,直至建立了自己的绘画工作室,全身心的投入进去。以往的训练和积累,容纳百川的开放心态,以及不停的探索,与皖南山水贴近的交流,成就了他独树一帜,重树古典中国审美的绘画理念,使得他的绘画世界与古代巨匠相融合,一切的成就显得顺理成章。反观中国山水画的现状,能画的不可计数,体现古人精髓的,鲜有能出其右者。这与当代中国画的教育方法,不无关联。当代中国画家,摩古多余写生,走的还是董其昌,四王的套路。虽然,民国的大家,也不断强调写生,然而由于文革的中断,中国画的写生技法并没能得到很好的传承,多数画家都只是用钢笔,如西画般的速写。在技法的运用上,重水墨,不重色彩的习惯,也束缚了画家的情感宣泄。那种张扬强烈的颜色冲击,被淡墨留白所替代,无法真实展现大自然的变幻瑰丽。相对于古人,由于科技的不断创新,今天旅游也蓬勃发展,大家能够方便的游历祖国的山河,也该更多的出现动人心魄的力作。现实却给出相反的答案。更多科技的运用,使得很少有画家,沉浸与野外写生。洪凌却反其道而行之,几十年如一日,每年总留给自己半年的时间,与皖南的山水为伴,那种执着和痴迷,那种对于自然的深爱和亲近,仿佛让我们看到倪云林结庐山水,张大千七上黄山,以及石涛搜尽奇峰打草稿的精猛不坠。
伟大的灵魂带给我们的,是平易中的不凡,洪凌的为人,质朴而谦逊,没有宏大的思想,也没有故弄玄虚的理论, 坦诚的言语中, 感到精神的力量,那是一种在艰辛的道路上,不停探索的精神, 那是一种不断进取,从不放弃的力量。在他的世界里,我们感受到孤寂中的光明和自如般的磊落:神奇卓异非至人,至人只是常。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6-9 21:01:29编辑过]
早年林风眠、吴冠中就曾经尝试着走“中西融合”的绘画道路,但时至今日,这一脉络在学术上被边缘化了,而且几乎可以说断代了。从人文的角度来说,就是他的理论基础动摇了,也处于边缘地位了。90年代新儒家提倡“传统儒家的现代化”,而这种观点现在基本上没人再提。
中西融合的兴衰有两个人是有代表性的,一个是洪凌,一个是周春芽。
洪凌是坚持传统的东西,他保留了很多中国古典审美中的境界等因素,适当引入西方技术、材料。以黄宾虹为基础,吸收印象派的东西,最后作品面貌是有很东方的意味儿。
周春芽在思路上是有区别的,他对中西文化和技术的选择都不是古典的,但不管怎么样,他画的东西却都很东方。两个人在这一点上是一致的,都是做中西融合的,但气质是很不一样的。这就是个入手或切入点的问题。
联想到林风眠的提法“东方艺术之精神”,其实也就是“中体西用”。以中国文化为体,以西方技术为用,绘画也是一样。然而中国文化有雅俗,西方技术有古今,切入点不一样,就会有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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