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之二十三

回忆在美国的日子

(一)

杨芳林

      多少人名华盛顿?多少地名华盛顿                

年轻时学美国历史和地理,就注意到一个有趣的现象:不少名人都叫华盛顿,例如Booker Washington (1856—1915), 美国黑人教师,改革家;George Washington (1732--- 1799), 美国第一任大总统;Henry Stephens Washington (1867 --- 1934) ,美国地球化学家和岩石专家。当然以George Washington 最为有名。 华盛顿还是七个地方的名字,以华盛顿州和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最有名。华盛顿州是美国西北部太平洋沿岸一州。北界加拿大,东接爱达荷州,南邻俄勒冈州,西濒太平洋。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美国首都,位于马里兰州和弗吉尼亚州之间。华盛顿州是我曾经工作过一年的地方,我下面谈到的事情大都与它有关。

                         费力不讨好

1976年秋我去美国华盛顿州北端的斯卡吉特学院讲学,内容是中国文化。有关领导没有任何具体要求和指示,也没让我准备任何教材。也就是说,凡我认为是中国文化的都可以讲。他们这次是彻底地相信群众了。

我这个人生来缺乏自信,遇事总怕做不好,总是“笨鸟先飞”。离京之前

准备了大量的中文和英文的中国文化材料,做了不少笔记,还准备好前几讲的提要,到时好发给学生。我虽然知道所谓文化,其范围极广,几乎一个民族的一切皆可称作文化,但我首先想到的还是中国的文学、历史以及各个历史时期的代表人物。这些才能真正代表中国文化,至于什么吃文化、喝文化、酒文化、茶文化,等我讲完正题再说吧。

讲完三堂“正题” 后,我发给学生每人一张小纸条,让他们写一两句意见。我把纸条浏览一遍,不禁埋怨起自己:“不知己知彼,必然百战百败,活该!”原来,我仅仅知道我教的是大学一、二年级学生,并不知道他们的英文程度和知识水平如何。全班40人,一半以上是日本留学生。少一半是美国人。很少日本学生能听懂我的英语,不是我讲了什么深奥的东西,而是他们的英语实在够戗。美国学生英语虽好,但因对古代中国了解甚少,对我讲的古代诗词和诗人作家不感兴趣,也一致要求我讲得容易些,近代些,生活化一些。我尝到了吃力不讨好的滋味。说改就改,第二周第一堂就讲中国人的婚礼,并放映录象;第二堂讲一般中国城市居民的生活和广大农民的生活(兼讲今昔对比);第三堂谈教育;再以后就是“文化大革命”、中国的解放战争、抗日战争(着重谈南京大屠杀,日本学生特爱听,说从未听人讲过日本侵略中国的事)。其它专题我就不在此一一细说了。我尽可能利用录象、图片、录音,使得课堂气氛活跃,学生容易理解和记忆,期末考试绝大多数学生的成绩是AA-                       

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是兢兢业业,苦苦追求,越不成功,费力不讨好;随便些,放松些,反而容易做好。

      到了美国,还像没到美国

   我到美国两个月了,可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还没到美国。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美国有很多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大街上车水马龙,我一直想亲眼看看这些地方到底是怎样的热闹。而现在我居住的华盛顿州的北端弗农山斯卡吉特谷,是十足的农村,简直就像我的故乡一样。这里农田的庄稼绿油油,但我的故乡庄稼比这里更多,长得更好。说这里的树木繁茂吧,可我们家乡的大河堤上的大树就像绿色的城墙,一眼望不到头。说这里的空气好吧,我们家乡的空气似乎总有点甜丝丝的味道,没有空气污染的问题,空气中极少灰尘,饭桌放在院子里,下一顿吃饭前都不用擦。这一切和我的家乡没有多大区别。两个月前,当我从西雅图乘车往斯卡吉特学院来的路上见此情景我就开始失望了。人们会说华盛顿州的弗农山这块宝地是现代人向往的住处,你还想念那城市的喧嚣,岂非土老冒一个?不管土老冒,还是洋老冒,反正我要到繁华的地区游览一番,也不枉来美国一趟。这个愿望的一半终于在第一学期末的寒假(12月下旬至次年一月上旬)实现了,另一半只能等暑假我妻子来了我们一道去实现吧。

     圣诞假期去旅游

   199612月底我像获得解放一样,离开了斯卡吉特学院,飞到了加利福尼亚州的洛杉矶,住在一位朋友家里,并以此为基地参加了当地旅行机构组织的一日游、三日游和四日游。在洛杉矶,我参观了位于城西北角号称“世界影都”的好莱坞,它是全美国电影和电视片的主要产地,其名称是美国电影业的代名词。也参观了世界著名的迪斯尼游乐园。它是游乐胜地,科学世界,我虽已花甲之年,又不懂科学,但它也成了使我流连忘返的科学世界和神话迷宫。

位于亚利桑那州西北部的科罗拉多大峡谷(Grand Canyon)更显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它是由科罗拉多河水深切而成,是地球变迁的活生生的纪录,为世界自然奇景之一。过去有个时期,旅游者常乘小型飞机在峡谷的底部、中部和上方游览和欣赏,结果出了两次空难,搞得乐极生悲,后悔不迭。我们去时,当局只让游客在活动影院里看看大峡谷的全貌录象,效果也很不错。

很多人说,不去拉斯维加斯(Las Vegas)就不知什么是花花世界灯红酒绿,什么是纸醉金迷一掷千金。随着赌博合法化(1931),及20世纪30年代兴修胡佛水坝、米德湖,这个内华达州的东南部城市迅速发展。我随旅游团去了这个花花世界,真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啥都新鲜,赌场外的美高美大酒店之高大,叫人看得头晕目眩,赌场里的赌具和赌博的花样之多更叫我这个门外汉目不暇接,甚至瞠目结舌。有一句英文谚语说:“ When at Rome, do as the Romans.”(入乡随俗),我这个不知赌博为何物的人也换了二十美圆的内部硬币去打老虎机玩儿。因旅途劳累,心想快点输光我好去睡觉。可是刚要输光,又哗啦啦掉下一大捧,那是我赢的。打又不想打,走又舍不得白白扔掉这些硬币。真像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一直拖到午夜一点钟才好不容易输光。

圣迭戈动物园 (San Diego Zoo)位于加州南端。它收集的动物之多在世界上首屈一指。其中的海洋馆尤为著名。导游一边走一边向我们介绍参观注意事项。游人熙熙攘攘,大人们高谈阔论,孩子们打打闹闹,我好象又回到了一个中国公园。这时我突然听见有人喊“杨老师!”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听错了。可接着又听见几声,一声比一声清楚。我从人群的缝隙中循声望去,意外地见到了我曾教过的一位女生——孔琳娜。“他乡遇故知”是中国人一生的一大乐事,更何况我们不是一般的故知,而是朝夕相处一年多的师生。孔琳娜是和丈夫一道带着孩子从新加坡到美国旅游的。我们二十多年未见,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是一部二十四史从何说起?再说我还要跟我的旅游伙伴们一道上车继续前行,她也要赶自己的路。所以干脆不说了,只是都拿出相机拍了几张合影就互说再见了。白驹过隙,日月如梭,七年又已过去,这次“小四”入学40年纪念聚会又没见到她,下次见面还不知在何时何地呢。

              西海岸好风光

加州虽好,可惜不能久留。我还得北上回我的工作岗位 —— 远在华盛顿州北端的斯卡吉特学院。我早就听说美国西海岸风光如画,何不趁此良机沿岸乘火车北上,走一路看一路呢?在美国乘火车长途旅行比乘飞机贵得多,被认为是奢侈。奢侈就奢侈吧,也就这么一回了。

火车车厢不大,30多个座位,设备较旧。没有什么服务人员。旅客要吃要喝,自己到餐厅或小卖部去买。发车时,一半座位是空的。过了一两个小时,只有七、八个人了。再走几站,突然上了二十多,几乎没空位子了。可是后来每站只有人下,没有人上。很快只剩下我一个。那天整整一夜我独自占了一个车厢,那些沙发椅子一放好就是很舒服的床,但我并没有睡好,搞得头昏脑胀的。我真希望有旅客进我的车厢,说说话,免得寂寞难耐。后来一路上倒是上来不少人,但没跟我说多少话,就又下了车。像我这样乘火车长途旅行的人实在不多。

“人人争说江南好,家家都在画屏中”,这是我们的前人称赞江南景致的两句话。用这两句话来形容美国西海岸不一定确切,但西海岸的确是一幅无穷大的美丽无比的画。这幅画中有高山,有大洋,有城市,有农村。如果说中国的江南是小家碧玉,那么美国的西海岸就是大家闺秀了。西海岸给我印象最深的地方是金门桥和西亚图市。

金门桥(Golden Gate Bridge)是加州金门湾上的大吊桥,由悬在227米高塔上的两根钢索吊起,路面的中点高出平均水位81米。我乘的火车是夜间经过大桥的。那桥的形象需要生花妙笔方可描绘出来,我这支秃笔还是少写为好,免得误导读者。读者读到此处还不如闭目遐思这座举世闻名的金门桥是怎样的辉煌、怎样的庄严、怎样的俏丽!无论想象怎么好,都不为过。

次日下午到了西亚图(Seattle),这个城市我来过不止一次了。每次来都被它的湖光山色所迷。据说它多次被评为全世界最适于人类居住的城市之一,这种荣誉它是当之无愧的。美国人利用丘陵、利用湖水、利用大洋、利用灯光把西亚图建成了人间仙境、天上人间。还有那清新的空气、安静的空间简直叫人忘记正有千万辆大小汽车在奔驰、千百条大小船只在游弋、无数不同肤色的大人小孩在活动。当天晚上当我回到离西雅图100多公里的斯卡吉特学院住处时,我惊奇地发现,屋门已被大雪封盖得严严实实,我扒了好一阵才找到锁,开了门。我的运气不错:据美国同事说,我赶上了当地78年来最大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