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零年夏天,学校搬迁至外语学院西院,军代表决定,用人搬。
我们十四岁,每个人搬运几趟,每次搬运一个桌子。
从和平门到魏公村,二三十几里路,穿了背心裤衩徒手走,于今也是非常之举,而我们是负重,是夏日炎炎烈日之下的负重长途运输。
搬运一张床事是容易的,单人床两个人搬,一前一后,脚底下不磕绊,床重,吃力,但不过是走走停停,可以办成的事,只要不计较时间。
搬一个五十年代生产的课桌却非常不容易。
桌子下面有横撑,迈不开步子,抱着桌子一步一趔趄,走不了几步。换一种方式,桌面向下桌腿朝天,抗着,我们人小,手够不着桌子腿,扶不住。再换一种方式,斜挎,也不行,桌面老打开,另外桌子太重,前后倒,挎不住。
我们只好头钻在桌子下面,用脖子抗,好像当年北京城里的窝脖儿。这样的姿势,人脸朝地,看不见前面的路,只好走几步,使劲抻一下脖子,挣扎着看看路。
我们是学校的最高年级,还有三年级的和我们一起搬,加起来一共几百人。
我们从和平门出发,走音乐堂,拐上长安街,一直向西,到了钓鱼台路口向北,到白石桥,从白石桥继续向前。
几百人,男男女女,散布在沿线几十里路上。
当年的老百姓都忙,都没心思,都胆小,放在今天,我们这样的壮观场面,全世界都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