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乐章(建议纪念册亦可叫此名)

 自1963年至1973年的十年, 我在北京外语学院附属外语学校教法文。岁月流逝,离开外语附校已整整30年了。当时风华正茂的老师们如今都已雪染双,而天真可爱的学生们大多都成为各行各业的骨干。外附网站的创建、每次师生的聚会、学生和同事的热情,都勾起我对那十年的回忆,残缺的、但是美好的。

 到新学校、任新老师、编新教材、当新娘

 1963年,遵照毛主席的指示:外语还是从小学起好,于是高教部决定在北京、上海、南京、广州、武汉、西安等大城市开办外语学校,或在外语学院办外语附校,内设小学部、初中部和高中部。由外语学院派遣老师并指定一些老师编写全国教材。

 北京外语学院早在1959年已建外语附中,只需增设小学部,开设英、俄、法、西语。系里有个别青年教师担心被调到附校,就放出风说自己不喜欢小孩。我是1956年进入北外法语系学习的。1960年中苏关系紧张,一批留苏学生转学外语,急需教师,校方抽调一些党、团骨干留校任教。我在本年级是最年轻的,性格活泼好动,很想到新华社当记者,似乎不适宜当老师,没想到也提前毕业留校了。和同时代的许多青年一样,我认为服从分配是天经地义的。1963年,我们北外的一批外语老师奉命从大学来到附属外语学校。我负责教小学两个班的法语课并编写以小学为起点的全国教材。另外还有一些行政和团支部的工作。

 到新学校,任新老师的同时,我于1963年8月与同班同学周振东结婚,当了新娘。乘假期同屋老师不在,挂上老家的一个大红绣花锦帘、摆上一些糖果,新生楼集体宿舍成了新房。附校领导临时终止会议来参加婚礼,外院法语系的一些领导和同事也来了,婚礼简单而热闹。等周振东休假完回瑞士,新房又成了集体宿舍。听说文革时有人贴我的大字报,说我结婚铺张,这是个有时代烙印的笑话。

 婚礼上,马校长讲了一个真实的笑话。附校急等新老师的到来,紧催学院调人,学院领导电话中答复:“法语系柯忆来。”马校长急着问:“可以来,可什么时候来?!”引得在场的宾客哈哈笑。他又代表校领导希望我不负重托,积极工作,不要立即有小孩。

 北京外语学院当时属外交部和高教部双重领导。我们编写教材的老师们经常到高教部开会,大家都感到创业既艰难又光荣。可我当时对九岁的孩子的特点、学习的潜力有多大都不清楚,而时间紧、任务重,我只好参照手头仅有的法国、前苏联的教科书、依靠系领导,硬着头皮编写。周振东也帮着校对,匆忙中编出一本书,教学中发现大大低于学生的接受能力。只好加教许多东西:词汇、句型、日常用语以及诗歌、短剧和歌曲。经过几年的实践和摸索,以小学为起点的教科书以及教学法才逐渐成熟。

 记得周振东返馆时,我没请假去送他,继续上课。他由进修教师转为使馆工作人员后,外交部调我去驻瑞士使馆工作。我当时的反应是:我有我的工作,为什么要随爱人工作?!1965年,外附有四清的名额,我认为自己是“三门干部,主动要求参加四清工作队锻炼。这些事,在当时是再平凡不过的了,但现在讲给年轻人听,都认为不可想象。

可爱的学生

 小学部是在全市二年级学生(九岁)中招收的,除要求学生品学兼优外,还要口试,主要考察语言表达与模仿能力。可以说,学生不是百里挑一,而是千里挑一。

 各语种都是40名学生,为能分两个小班上外语课,又只有一名外语老师,法语班和俄语班都一劈两半,组合成两个大班,一起上公共课。

 同学们个个天资聪明,活泼可爱,我很喜欢教他们。常常让他们到我宿舍来玩。惹得张校长给我提出忠告:“ 不要和学生太随便,这样他们一点都不怕你。”果然,我班上课活泼有余,严肃不足。只有在有人来听课时,大家才比较“正经”。

 这第一批学生,也就是文革时的“小五”,我从1963年教到65年,因去四清离开他们,又在1970年送他们初中毕业,师生间建立起深厚友情。以后又教了两届学生。其间,师生曾去拉练,拉练是很艰苦的,我想起我与初中同学拉练的一件趣事。有一次,开饭时间,我回到驻地,学生们说:“柯老师,快来吃饭!”我一看,盛菜的盆竟是我的脚盆!大家正吃得津津有味哩!

 “文化大革命 ”破灭了我许多天真的想法;也改变了外附学生的命运,没有把他们培养成外语人才。但是通过他们各自的努力,有的可能相当坎坷,最终都成为不同岗位的国家有用的人才。当时就崭露头角的学生现在仍然出类拔萃 ,自不必说。而当时上课淘气的学生后来成了教授、新闻发言人;腼腆的学生当了高级军官、演员,却有些意外。我想提袁苑两件小事:一是他小时侯,有一次淘气,我找他谈话,他最后挥泪说:“反正我说不过你!”看样子我没说服他,所以我至今还记得。另一件事是他作客正大综艺;而我当时在中国人民外交学会工作,作为观众也参加正大综艺的节目,真是师生有缘。主持人程前请在座观众提一个谜语让贵宾猜,我就出了一个字谜:花园草,化成灰;秋风起,萤火微;夕阳一点沉西坠;相思心去也,空见马蹄归。打一个繁体字。这谜很长吧?袁苑竟猜出,我说答对了。袁苑却说:是观众中有人提醒他才猜出的。足见袁苑从小到大,是个坦率的人。

 1973年我去驻法国使馆工作。1973年至1977年,在使馆文化处还带了五名小留学生(四名外附的学生和一名普通外交官的女儿),负责他们的留学生活。据我所知,他们是新中国第一批公费小留学生,现已成为他们各自所在部门的骨干。

 如今北外又重建外语附校,是新时代的需要,但是生源是不一样的。

 回顾往事,我为外附骄傲,为外附的学生骄傲,为曾当一名外附的老师自豪。因为在30年前的外附谱写了一曲青春的乐章。

                                                  柯忆

                                                      2004年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