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缘——大团圆
写在入校40周年之际
宋岱
1965年的夏末,位于宣武区和平门的北外附校,又迎来了160余名小学三年级的新生。这是自小学部成立以来,从北京几百所学校中招收的第三批学生,也是文革前的最后一批。打这天起,这些浑身稚气的孩子们就要在这里开始全新的校园生活,未来的人生轨迹也将从这里发端。
自那以后到现在过去了整整四十年,岁月无情地流淌,当年被称作“小三儿”的毛孩子如今已是年届半百。为人夫、为人妇,为人父、为人母,说不定也有人已成为祖父母级的长辈。看着后辈们长大成人顶门立户,这些人尝到了知天命的光景。
头发白了,眼睛花了,腰没那么直了,腿脚也不利落了,更别说四十个春秋留在脸庞上的百般沧桑。不过,只要心气儿还在,每天早晨起来还是朝气十足,那就没老。特别是今朝,师生们欢聚一堂,天涯共庆,又像是回到当年。
然而,有的人就没这么幸运,从和平门时期至今我们这个大集体中已有九位同学辞世而去:英语班的张坚、苏铁丁,俄语班的吉祖光、陈艳丽、常景林、王爱忠,西语班的周双华、李志和,法语班的李建国,也许还有其他人,因多年没了音信,是否还都健在就不得而知。曾经朝夕相处的老师和职工也有不少走了,他们不应该被忘记,陈延福、张泰金、马秀芹、高京生、林淑珍、李文华,伊熹 。。。。。。
打开尘封的记忆,一切又那么鲜活起来。同学们来自北京的四面八方,大多数人此前素不相识,离开父母和熟悉的环境,来到陌生的校园开始完全封闭的集体生活,对许多从小没离开过家的同学来说,的确不易。刚刚入校没几天,有人就因想家哭鼻子,躲在被窝里悄悄抽泣也就算了,居然还有人成帮搭伙坐在楼梯上,抑扬顿挫地群哭,巍为壮观。哎,说来说去还是小呀。当然也有毫不认生的,一点儿都不把自己当外人,如鱼得水如鸟入林,其中几位后来还成了校园调皮恶作剧的主谋。
这种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像滔滔江水一泻千里,没有个头。
其实在文革前,我们仅有一年正规安稳的学习生活,文革开始后直到高二毕业,就再也没有宛若世外桃源的幸福时光了。同学们的在校时间极为参差:最长的九年半,最短的只有几个星期(极个别早期因故转学),据说还有没来报到的。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这160多人被命运的离心机向四面八方甩去,转学的、去干校的、参军的、进厂的、下乡的、出国的、留校的,当然还有下落全无的。无论每个人后来的经历多么形形色色五花八门,有一点可以肯定,附校生活影响了我们的前半生,也许还将会相伴终生。
曾经有过一个询问:谁还与附校之前的同学保持联系?谁参加过类似聚会?绝大多数的答复都是“没有”,而且许多人根本没留意过这种现象。
究其竟,盖源于我们学校的特殊性,一是学生来源系选拔汇集;二是完全封闭且特别的教学方式;三是共同生活时间长。一个混沌未开的儿童,长成有识有见、人格独立的青年,造就者既是特殊的时代,也是附校的别样环境。十年文革我们的学生时代居然占了大半:六六年的停课及小学部的解散,外交部大院的静坐抗争,六七年的复课,以及此后难以计数的三夏、秋收,野营拉练,学工学军等等的“社会实践”。直到1975年的春天,这拨人终于走干净了,当时许多老师都有一个感触:“一个时代结束了”。
多年以来许多人经常咀嚼着这份奇特的友情,无论何时身处何地,只要见到“小三儿的“就觉得亲。中学时有一个课文这样说,无产阶级凭着《国际歌》的歌声就能在全世界找到同志。天涯海角,只要有我们的同学,你一定能握到友谊之手,或许在学校从无交往,那又怎么样?!这点可能久居海外的同学体会更深,一位定居美国同学的来信就是最好的诠释。
我们曾经苦苦追逐的功名利禄,在这一时刻竟没那么要紧了,最宝贵的反倒是以往藉种种理由忽略的:健康、快乐、亲情、友谊。人生苦短,切切珍重,我们更应珍视这四十载的同窗谊、师生情。
也许在学校时有的同学之间、师生之间有着这样那样的误会、芥蒂甚至龃龉。四十年过去了,应该有个了结,宣泄了,释放了,心平了,气和了。从此以后,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毕竟附校生活带给我们的快乐远远大于不快。
当人们问及,你们“外附人”是否过于自恋、自得?一时语塞,还真不知如何做答。细细想来,是否有这么几条可以说明外附人的特质。一曰谦逊自在,这是学校要求我们从小就养成的品质:既有外表又及内在,永远以健康活泼、睿智开朗立世;二曰大气包容,做人应有涵养,严己宽人,收放有度。这条不光是对学生的要求,也是学校所推崇之校风。“谦谦君子,泱泱大度“,母校不再,特质长存。
寥寥数语,谨寄情怀。同样的感受给了我们同样的渴望,同样的欢乐给了我们同一首歌。歌的名字就是《友谊万岁》
小学部六五级(俄三班)宋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