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
(连载一)
商尔佳
何建华老师
小学三年级转入外附,当时我九岁。此前我没有全日制集体生活的经验。妈妈从让我辨认自己的新毛巾新牙刷开始,对我进行独立生活训练。所有训练内容中,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有事儿找班主任老师。
何建华老师进入了我的生活。一入学她就是我的班主任,并一直带了我两年。她非常年轻,端庄秀气,梳着大辫子,这都是现在的回想,在当时,我不在意她外表什么样,在我小小的心眼儿里,她是我的班主任,就是我的依靠。我们几十个小姑娘住一间大寝室,有人因为想家,会当着大家的面哭。我不会,我只是默默地想。从我教室的位子,可以看见窗外的一堵墙。每天傍晚,夕阳把那堵墙染成红色了,我就会默默地想家:想爸爸妈妈哥哥姐姐都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我一个人在这里。淡淡的愁绪总是被何老师化解:她欢快地拍着手,招呼我们去晚餐。我记得排着队唱着歌去餐厅,记得学校的伙食不错,更记得何老师带给我的那一份平和踏实。
入附校不久,调我和何健坐同桌。我当时胆小老实,何健机灵活泼,他的一些小把戏常令我“茅塞顿开”。有一天,何健给我看一个包着报纸的作业本,他一脸的坏笑告诉我这里面一定有名堂。包本皮儿的报纸上印着电影广告,其中有一部当时很有名的电影《飞刀华》。何健把自己的名字写在“飞刀”两个字上,和后面的“华”凑成了“何健华”。不知道何老师判这本作业的时候,是否在封面上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何老师教我语文,她的指导给我日后的写作能力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想来她的课讲得应是非常精彩的,但我现在一点儿细节也回忆不起来了,所有的回忆都是一种感觉:她使我那些离开爸爸妈妈的日子,变得软软的、暖暖的。
1969年初,我离开外附,随父母下了乡。后来回到北京,参加过外附的同学聚会,但从来没有特意去探望过何建华老师。即使是当年与她朝夕相处,我也从未向她流露过我对她的依恋。38年过去了,不知她还记不记得我这个没良心的学生。
何老师,您现在好吗?
淘沙老师
我在外附上学的时候,淘沙老师姓芮,教语文,没教过我。
1978年我准备参加高考时,已经在新侨饭店工作了八年。从1966年(我上小学四年级)文革以后,我再没受过系统的文化教育。面对大学的入学考试,心里的茫然自不必说。有一天,我在新侨的同事,俄四的李刚告诉我:“咱们学校芮老师开高考辅导课,讲语文,可以去听。”
芮老师的课开在西院操场北边的阶梯教室里。每个星期天下午,讲两个小时。等我知道信儿去听的时候,每次都有一、二百人了,有十几岁的应届毕业生,也有老三届30多岁的中年男人。芮老师说只要是外附的学生,哪届的都能来听。还说不指望这几次课能提高我们的语文水平,只是教我们怎么能在考试中得高分。我这时才知道芮老师已改名“淘沙”,同时觉得茫然的心里踏实了一些。
从这以后的每个星期天下午,无论下夜班还是倒休,不管刮风下雨还是烈日炎炎,我都骑车穿过大半个北京城去听课。我在淘沙老师的课上学了语文基础知识,学了《捕蛇者说》、《前、后出师表》等古文,进行了几种文体的作文训练。后又停了作文练习,学了几种处理文字的方法,如缩写、续写等。有时在课堂上我也走一会儿神儿,看门外一排石榴树,火红火红的石榴花在初夏的阳光里开得热热闹闹。
这次高考,语文是我得分最高的一科。令我惊奇的是:这年真的没考作文,而考了缩写。淘沙老师高效速成,帮助我赶末班车上了大学。而我至今都没当面叫过他一声“老师”!
我这种经历的人,只要参加过高考,不管考上没考上,提起这事儿来,都咬后槽牙:“没死也脱层皮!”我却平静得多,因为高考在我的记忆里,除了艰难困苦,还有火红的石榴花。
淘沙老师,您不认识我,但我感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