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桑葚儿
刘咏梅
窗前有棵桑树。初春时,叶芽与果实同时生长,但当时并不知道树为何科。可它既然长在我的窗下,就算我的。
大姐养蚕,总热心地煽动周围人参与;我好玩儿,喜活物,当然是她最佳的说服对象。我虽然大致了解蚕的生命历程,但从没有自己养过,想象着“春蚕到死丝方尽”,这过程一定有意思,所以大姐一提议,立即附和。可到哪儿找桑叶呀?曾打过清华园的主意,心想诺大的校园,树木繁多,肯定有桑树,可几次勘察都无功而退,因为根本不知道桑树长什么样。古人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绝对应验!一个春光明媚的周末早晨,开窗通风,准备例行的大扫除,眼前忽然一亮:探进窗来的树枝嫩芽初露,却已有了青青的小果,叶咱不认识,可果的形状分明与桑葚儿无二。立即,摘下三片叶,捋下两粒果,直奔大姐家认证。果然,是桑树!蚕的粮源有了!大姐当下馈赠二十条小蚕,让我拿回家喂养。看着近在咫尺的桑树,我甚至想过将蚕们自由放养,可又怕它们成了鸟儿的美食,于是便罢。蚕一刻不停地,专注地吃,一天下来身体就有明显的增长。第二天晚上,在院中散步,发现路边离我的桑树约3米处居然有一棵小桑树,可能是大树的根须派生出来的。小树的叶子显得更嫩,采摘也方便,于是就采来喂蚕。没想到,一会儿功夫,蚕们竟痛苦地死了!先是拉稀,也可能是呕吐(蚕太小,头和尾还不易分辨),然后扭动腰身挣扎着,直至僵硬,无助而亡。毋庸置疑,定是那桑叶惹的祸:小桑树长在路边,周围又有工地;污秽、农药、水泥的污染将嫩叶变成了毒药,我要是先把桑叶清洗一下就好了。咳,可怜的蚕们到底是些脆弱而敏感的生命!哪象咱们人,每天都可能吃到灌水的猪、疯了的牛、病死的鸡、上了过多农药的青菜、过了保质期的粮油……可也没见人们有什么剧烈的反应,人们甚至懒得采取有效的应对措施,人因为皮实而麻木。罢了!
从此,专心致致地观察窗外的桑树。
万物生长靠太阳,树为得到更多的阳光,就使劲往上窜。我的房子在二层,朝南,所以靠近我窗户的果实长得最好。眼见着青果由1厘米长到3厘米,由青白变粉红又呈黑紫;桑葚必须长熟才能吃,否则干硬涩,无法入口。记得小时候,同学家院里有棵桑树,偶尔去那个院子,看着跌落在地的黑紫色果实,真想拣起来尝尝,可儿时的自尊和严格的家训不允许我这样做,甚至这么想都自觉可耻,但那散落地上的黑紫桑葚儿却深深地刻在我的记忆中。现在我的窗外就有一棵桑树,太棒了!每天下班回到家,撂下书包直奔窗户,观察是否有熟透的桑葚,一经发现立即摘取。我考察过,凭借我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想吃桑葚儿的别的人只有觊觎的份儿,很难付诸行动,只有麻雀可与我争食。熟透的果实,手一碰就会掉下来,所以采摘可以单手操作。每到傍晚,落日余辉,打开树木掩映的窗户,运动起已不轻盈的身体,在窗上骑稳,右手攀窗沿儿,左手摘桑葚儿,动作由笨拙逐渐变得熟练,远的够不着,就拿来捞鱼的小抄子增加手臂长度,用抄子触碰桑葚儿,果实熟透了自然就掉在抄子的网兜里。每次基本能收获半碗。用盐水泡,清水洗(虽然确信不会象蚕一样中毒,可还是小心为上),然后细细品味。果实没有想象的甜,可是绝对的新鲜弥补了这点缺憾,更何况那带点儿惊险的采摘之乐远远胜过果实本身给人的感官享受。生活就是这样不经意地赐予你些小欢乐。好!
刘咏梅
1972年入学,法语班,法学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