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圆一曲秦腔

 

杨建西

  

 新年伊始,籍文坛鬼才贾平、玫瑰园主邢庆仁来深圳何香凝美术馆举办书画展之际,几个陕西乡党、一伙“长安男人”,假大庆兄两口之邀聚在一起,美美地了一气。平、庆仁二师略施鬼才,稍展墨色,满堂叫彩,余香萦纡,至今令人回味。

石结

读过《小石头记》,知道自以为“上世可能就是石头”的平老师爱石如痴,因我亦有此好,大庆兄着我弄几块石头。遂与世涛友“淘”了几片子前寒武纪的贵州云母岩石片。一本书大小,四周全无雕饰,且很随意地呈不规则状,也没有装裱,完全天工巧成之作。平凹师见了便有些兴奋,疲惫的眼中透过一丝痴迷的光,一片片来回摩挲着,初次为母之人醉地盯着自己的小宝贝。“撩咋咧,撩咋咧!”(陕西方言“好得很”)嘴里喃喃着,放于墙柜上远远地注视了片刻。拿了我递上的有关此石的介绍文字及图片,仔细看了收好,又用报纸将石片一一包好。一旁的庆仁师急了“这有我一片呢,大庆兄作证啊!”平兄憨然一笑,未置可否。

老师话少是出了名的。按他自己的说法,一是牙长得不好,所以羞口;二是一口死不改悔的“秦腔”,人家不太好懂(在谈到参加央视《实话实说》的花絮时,他和我们一再说:“说话不是我的强项”);三是可能他和石头相处得太久,也太投入了,有点化石成仙了,这条是我加的。对石头赏玩的感悟几乎贯穿了平师的所有,甚至由里及表。我怀疑,这人的许多灵感孙猴子一样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他掂着面前一个满是乱纹的碟子说:“这东西你栓个挂在墙上,比啥画还。”夏菲在与贾平合著的《学着活》中写道,贾平“讲的每一件小事都很有哲理。有些哲理是事先发现的,有些哲理是事后恍然大悟的”。

师说过:“……玩石头却决不丧志。不是谁都有心情玩的,谁都能玩得出的,它需要雪澡的情操,澹泊的态度,天真、美好,着就是缘分。”(贾平《小石头记》)

“好的文章,囫囵是一脉山,山不需要雕琢,也不需要机巧地这儿让长一株白桦,那儿又该载一棵兰草”。(贾平《废都》后记)

这人,分明地 一块石头。

但看过〈学着活〉的人,都能够感到直扑的“石头”又是如何地精灵和睿智。

写得一手美文的贾平;长着一张秦俑般的脸(贾平凹在〈秦腔〉一文中写道:“秦人活脱脱一群秦始皇兵马俑的复出),表情木讷的贾平凹;进了城还老是叫喊“我是农民”的贾平凹;还有那稚拙的贾氏书画,我以为都可以从爱石、玩石、懂石,自誉为石的贾平凹对石头的神迷中找到答案。

 

扇缘

冥冥中,我感到应该带上点啥,临走顺手抓了把扇子。那几日深圳出奇地热,谝到兴处,我起扇摇之。众人见扇上我胡诌的,书法名玩世涛题的“邮哉悠哉”之语,均叫好玩。老马先叫边款有一字不当,平凹师看了,也认为有误。我遂请平凹师指教一二。在前,我曾递上“发烧邮”作坊的片子,并告诸位,眼下正琢磨着个聊天室,欲冠雅号“友茗堂”。故平凹见扇,凝视半天:“一满是谐音,有点意思。”我看有机可乘,想先得“一寸”:“给咱补个白?”平凹师将扇端远,作凝视状。“剥吵!大师构思呢!”老马调侃道。俄顷,平凹师提笔在扇左白处写道“把心邮给谁,如此悠哉?寻已冬平凹于深圳”,众人皆叫好。“恩,还有点粉色”,我窃喜。庆仁师看了看:“不愧《废都》手笔。” 我这下要得尺了“邢师,你也提个儿,弄个全活儿。”庆仁师略作推辞,架不住众人起哄,索性拿笔一抹,扇右白处留下无面长发裸女,颇具“玫瑰”之色。难怪平凹师在《西路上》写道:“庆仁眼中的女人从来不穿衣服的”。 回来赏玩良久,当时信手拈来,即兴书画,珠联璧合,相得益彰,诙谐、风趣、调侃,盈盈然于扇面之上。每每摇之,真正是墨也在弄,文也在舞了。

 

瓶聚

万水千山总是情,还得有点酒才行。平凹师提议:“这几天倦了,喝点红的吧。”大庆兄遂点了个瓶子细细儿的、包装黑黑儿的不知啥牌子的葡萄酒。七、八个人,平凹师惜话,点老马代说了几个段子,酒也就差不多了。世涛知我好收七藏八地拾捣东西:“把这酒瓶签了字,留着?” “这主意好!” 一圈人逐个签了名。平凹师很“听话”地签在瓶颈上,并“按”我说的多签了几个阿拉伯数字2002、1、3。

无意之中,得一珍品。现在,这瓶子象个着一袭黑色晚礼服的少女“亭亭玉立”于我的收藏柜中,瞥一瞥她,总让人想到平凹师实诚、质朴的一面。有首老的流行歌叫《萍聚》,我看那“萍聚”不如我们这个“瓶聚”。

还没甚谝呢,几个时辰就过去了。我拿了菜单,照酒瓶的方法克隆了一下,留下了当时所有聚会者的签名:贾平凹、邢庆仁、马和声、郑全铎、王志平、杨大庆、刘塞贞、张世涛、杨建西。年月日依旧是平凹师的“专利”。

诗云:“纸上得来终觉浅”,可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菜单,廉价得不能在廉价的纸,你觉得“浅”吗?

回来路上,我口占一首与大庆兄等:“为作新诗不经年,长安男人(贾、邢书画展广告用语)古风先,书画本是性情物,一曲秦腔未唱圆”。 “何故未圆?”有人问, “独世涛一人非秦人也。” 众笑。但想到石片、折扇、酒瓶、菜单几样简单的什物不经意间地增色,留下如此永久的纪念,也就没有啥未“圆”的了。 酒,虽仅小酌;但,欢畅甚酣。故将末句稍加改动,作为本文之题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