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淡如菊

唐晖

陈延福老师是高三(1986年)才教我们的。

好像是毕业考试后,我留在学校打排球,傍晚时碰到老师孤零零地在路边望街景。当时我穿了身运动衫,最破的蓝的那种,裤腿挽着,光脚踩了双很脏的排球鞋,热的怎么抹也抹不干脸上的汗,我却从老师那里看到欣赏的目光。老师说请你喝酸奶,一路走一路说:我们老了……

后来就熟了,拿着模拟考七十多分的卷子去问功课,老师说:我就不明白,你怎么专拣错的往上填!再后来毕业了,考了一所外省的大学,还是中文系。临走时老师说起有位很好的同学在那里外语系任教,想转系可找他帮忙。假期里回附校看老师,感到老师很虚弱,老师说心脏不好。我则坦白精读考了不及格。老师十分鄙夷:从附校出去的学生还从没听说过谁考不及格。

老师对附校感情很深,即便后来附校取消了也留在培训部,是唯一在附校评上副教授的老师,这在人才济济的外语学院也算难得了。

199110月回校考托福,又碰到老师,还是印象里的样子。老师说这么久也不来看看我。考完后俩人瑟瑟地站在风里说了几句。约好老师帮我拿托福试卷,我第二个礼拜天来取,可那天老师忙了一下午,等他忙完了我又有个约会要到点了,只好说下次自己去拿吧。

不久与老师通了一次电话,有人让我代考托福,我向老师“咨询”,老师说决不能这么干。我很不以为然,因为他没说可能被查出的具体方式。老师在电话那端虚弱地缓缓地说试卷已替我拿了,“几时来取吧,也来看看我”。我恰好刚换工作,说过一阵就去。

一天我回家很晚,妈妈闻声出来向我说:告诉你一个坏消息,陈老师去世了。

第二天我先去办公室,并无讣告,又去另一个老师处询问,她说没有听说。我十分惶恐,不只真假,也不敢贸然去老师的家。

我期待这只是谣传。

一天一天,这个消息被证实再证实。而我,再也没有勇气去向老师做最后的告别了。

 

 

唐晖

1980年初一入校,英语班,现在加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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