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王光美

 

周志兴

  

1013日,刘少奇夫人王光美去世了。因为在外地,不能前去吊唁,特写一篇短文,以示哀悼。

我和王光美有多次接触。1980年到1987年,我在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刘少奇研究组工作,主要任务是参与编辑《刘少奇选集》,撰写《刘少奇年谱》,当时在年谱段,我分到了刘少奇前30年,就是从刘少奇生下来到他的30岁一段。这段历史,主要是青少年时期、苏联留学、安源罢工到第一次大革命,史料很少,写起来很吃力。

因为工作,和光美同志(我们当时就是这么称呼她)有些接触。记得第一次见光美,是在木樨地22楼她住的公寓,那是1980年的事情。那时,刘少奇刚刚平反(1980229日开的平反大会),她在结束十几年的牢狱生活后,恢复自由两年。当时说了些什么,已经记不清楚了,好像主要是在文革中的经历,孩子们,特别是最小的潇潇,如何在保姆赵阿姨的照顾下度过文革十年的。王光美说起这些事情时的平和,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至今,我仿佛还能看到她微笑的表情,仿佛还能听到她那略带沙哑的嗓音。

我与光美有许多的渊源。有些事情,好像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

1965年,我在北京外国语学院附属外国语学校读书,开学两个多月后,转来了一个女生,叫李美勤,来自哈尔滨。我们那所学校,大部分是干部子弟,尤其是外交部的干部子弟,许多人都有些来头,几乎同时加入我们班的,还有跟随李宗仁回国的程思远的女儿。但是这个哈尔滨女孩,谁也搞不清楚是啥来头。直到文革开始,刘少奇被打到,同学们才知道,是刘少奇和王光美陪同西哈努克到哈尔滨视察,乘坐了儿童小火车,火车站长就是李美勤。看到这个聪明伶俐的女孩,王光美很是喜欢,就有在场的官员把她送到北京来读书了。

后来围绕这件事,发生了许多故事,那是下一篇文章的内容了。

1969年,我当兵到了山东长清县一个叫五峰山的地方,连队里养了一条狗,战士们受到当时那种潮流的影响,其实也不知道内情,把对刘少奇王光美的恨,贯彻在了各个角落,于是,这条狗的名字就叫了光美。战士们经常扔一块骨头过去,喊:光美,过来!

除了这,当时的农村兵愿意垫鞋垫,一般都是一只鞋垫绣着刘少奇,一只鞋垫绣着王光美。这两个名字,基本上伴随了我当兵的整个六年。

这些事情,我没有同光美说过,有时想想都觉得有歉疚感。

从部队复员回到北京,进了四机部的一个工厂,五年后一步跨进了中央文献研究室。我一个连初中只读了一年的工人,怎么就进了这样一个权威研究机关呢?

因为刘少奇被打倒后,她身边的工作人员都下放到了各处,机要秘书刘振德就在我那个工厂作政治部主任。因为某种机缘,我当时在厂党委革委办公室当秘书。刘少奇平反,中央有关部门把刘振德重新安排工作到了中央文献研究室,他离开时,希望我也能去。于是,我就到了文献研究室的刘少奇研究组,组长也是刘少奇的秘书,姚力文,他当时是人民日报农村部的负责人。

在刘少奇研究组工作的时候,有时到光美家采访,总能受到光美的热情接待,那时,她家陈设简单,只有墙上的刘少奇像,那张刘少奇在烟雾缭绕中的,光美亲自照的那张照片,显出主人同前国家主席的特别关系。而言谈举止间,光美已经没有了国家主席夫人的作派。更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给我们数说一段遥远的历史。每当这个时候,赵阿姨在旁边坐着,抽着烟,时而插上几句话。不像是国家主席夫人和保姆在一起,更像一对老姐妹。

1987年,我离开刘组,创办中央文献出版社。第二年就出了一本大型画册《共和国主席刘少奇》,这是中央文献出版社继邓小平画册后,出版的第二本画册,因为《邓小平》是在香港印制的,所以,《共和国主席刘少奇》是中央文献出版社在国内印制的第一本大型画册。王光美多次过问此事,并且亲自来审看画册的草稿。那时还没有今天的电脑技术,照片是贴在纸上看的,在中央警卫局礼堂里,铺了一大片,光美一张张看,一点点回忆,至今我的相册里还有她审看画册草稿的照片。

这本画册是我督印的,为了慎重,我找了好几家印刷厂比较,最后确定了福建彩印厂。这家厂印刷质量非常高,以后,我们出版的许多画册都进了这家厂的印刷机。

在后来,我离开中央文献研究室,去了凤凰卫视。一次,大概是1997年的一天,原来的同事叫我,说光美要请刘组全体同志吃饭,特意要叫上我。这时,我离开刘组已经10年了。记得那天在官园中办老干部局的餐厅,光美特地带了一瓶酒鬼酒,当时这种酒问世不久,还很贵。我开车去的,表示不喝了,光美关切地对我说,喝一小杯吧。我喝了一小杯,那股醇香,直达心底。

我再也没有喝过那么好的酒鬼酒。

光美同志,在天国走好!

2006.1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