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窝窝头的情感纠葛

周志兴

 

窝窝头,并非美女。而是一种玉米面做的,塔形,底部有眼儿,在蒸锅里蒸熟的吃食。

说起这个话题,是因为听到一位朋友说,只要不打起第三次世界大战,说什么也不吃窝窝头。看来,他对窝窝头恨的够深的。

对这种食品,我经历了由爱到厌,又由厌到爱的过程。

1959年,我父亲在北京工作,当年我没到7岁,乘着还没有上学,母亲带我从江苏常州老家到北京探亲,住在一个叫马神庙的地方,吃饭就在父亲单位的食堂里。在这儿,我第一次吃到了窝窝头。在江南鱼米之乡长大的我,以前没见过这玩意儿,抢了一个,觉得还挺好吃,尤其是那种淡淡的玉米清香,那种咽到喉咙的略带摩擦的感觉,都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以至于我在回到常州后,还向小伙伴们形容窝窝头的美妙。

1961年,我随母亲移居北京,进入了北京郊区的一所农村小学,叫五道庙小学,记得当时是一个绰号叫小喇叭的叔叔带我走着田埂走进这所破烂不堪的学校的。现在,这个地方已经成为了一片高楼,地名也改成了志新村。

随着在北京的定居生活,我对窝窝头的感觉是“由爱生恨”,因为吃的太多了。烦了。那种清香没有了,那种摩擦的舒服也变成了撕裂嗓门的感觉。每次吃窝窝头,都有一种受罪的感觉。那时小,不知道当时我们的国家正经历着三年自然灾害,当然,现在说,不止是天灾那么简单,还有人祸的问题。从那时的情况看,我能吃上窝窝头,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1965年,我的中学上了北京外语学院附校。在这所学校里,给我留下很深印象的吃食,还是窝窝头。

我们一个月的伙食费是9 块钱,一天是9两粮食,不够的话可以买机动粮。一天起码要吃上一顿窝窝头,弄的我见到窝头都有点害怕。学校当时还有些艰苦朴素的教育,并且专门编了一首关于窝窝头的歌,还记得前两句歌词:窝窝头呀窝窝头,从前我见你就发愁…… 后面歌词的大意是自从到了外语附校,受到了教育,见到窝头就不愁了。

显然是不可能的,该愁还是愁,只是不说罢了。要是碰到不够吃的时候,我每次用机动粮买的绝不是窝头,而是米饭的锅巴。现在仿佛还有锅巴的香味飘来。

1969年我参军来到了解放军防化十三团,被分在五连。当时每个战士每天的伙食标准是四毛四分八,而全连伙食费的亏损为七百多元,真是天文数字,没办法,还是天天吃窝头。不过那时的窝头大都是小米面的,比玉米面细一些,但是死一些,总之也不好吃。每天早饭是米饭,山东兵称为大米,一般是海带汤;中午是馒头,一般是西葫芦虾皮;晚上就是我那个冤家窝头了,加上小米粥。

晚上一般我都吃的很少,因为窝头的滋味成问题。偶尔会有早晨剩下的“大米”,就多吃一些。为了这件事,还和一个老兵闹过意见。这个老兵比我早一年入伍,是江苏海门人,大概是因为家乡出大米,嗓子也咽不下窝头,于是,只要有剩米饭,他一定是抢先霸占。而我觉得,总要有点谦让的姿态嘛!于是就想班长告状。班长是山东招远人,叫丛宝庭,是个粗人,不在乎这种事,对我说了句:嗨,你要想吃,你也可以抢嘛!

弄的我还挺没趣。

时光过的真快,转眼20世纪过去了,转眼新世纪又过去百分之六了,如果我是一棵树的话,年轮也密的得数上一阵了。生活水平提高了,天天都象小时侯过年一样吃好的,血脂高了,胆固醇高了,血压高了,血糖也高了。说句笑话,只有个头不高了。

这时,我突然又对窝头恢复了感情。好象失散多年的朋友,又相间在了一起。只要有机会到超市购物, 我总会想着买上几个粗粮的窝头或者发糕,那种玉米的清香,那种喉咙里略带摩擦的舒适,仿佛又回来了。

真像一个轮回。

 

2006.1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