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五张

 

杨建西

 

狡猾的里皮叼着雪茄,带着卡纳瓦罗们捧着大力神杯凯旋了罗马。没人疼千万之里外要死要活移情甚笃的中国球迷。就连疯吼怒号的黄解说大老远回来,也没和往常似的跟爱掺和的小白,肯定这辈子得担当些大任大义的刘主持,与这帮弟兄侃侃脚(角)料花边什么的。弄得我,整一个月,六十四场(小组赛最后一轮哥们我是俩电视并着看),五千(64*908*90=5040)多分钟,还没算伤停、加时、点球,更没算约地儿招呼人瞎侃买足彩喝啤酒的工夫。楞是一时回不过神来,直怀疑猫头鹰夜游神“灵魂附体”,晚上十二点一过就来精神。又没球了,我就把去年过生日的时候开了个头的文字翻出来,于是就有了这篇并不是写足球但却从世界杯开篇的小文。

题目是去年就立好的。

五十岁——“五张”,无论如何都会让人有所感慨的。

六二年上小学六四年进外附的同学,最小的今年也五十整了。咱们过去每家都有的那种在“中国”、“新大北”、“欧亚”、“崇光”照得特正而八经的,照相师傅老让笑,最后的成像都特严肃的全家福。你翻出来看看,那些老成持重的大人们那时也不过五十左右吧。我面对这种照片的时候,总会习惯地计算父母当时的年龄,总会感叹一水刻板的服饰和表情下掩盖的,一定就是那个时代不断被统一着的人们逐渐丧失挣扎的思想。也多少有点庆幸,我们的五十岁——不管有一千个不满,但毕竟处在一个多元而丰富的社会,就是有一万个问题,也许都可以阳光地理解为是向阳光过度的必然。一个多棱的社会总有朝向阳光的一面,我琢磨着,银河系行星和恒星的定律可能也预示着人类社会的发展径行呢?我没朝向阳光,也不等于永远黑暗无边。我就是真的被坑了,让道貌岸然给骗了,那也只能算疑似阳光而已。诚然,我们得承认,“疑似阳光”甚至比“黑暗”更加黑暗。我想表达的是一个心理——有点像那个一个儿子卖伞,一个儿子弹棉花的老头的故事——总之,五张啦,知天命了,可也别让世事磨成个刀枪不入郁郁寡欢的老油条,经验和阅历应该是尽量不给自己添堵的舒缓剂,软着陆的垫背。阳光着愤世嫉俗,阳光着桀骜不逊;甚至阳光着看破红尘,阳光着世态炎凉,就是玩世不恭也可以透着阳光。我知道,这很天真。我曾在1987年“六一”为发行的儿童画邮票写过一首诗,最后两句是“十亿尽儿童,人间贵诚真”,至今我还很喜欢。岁月天命已知,心底天真不泯,可否?

大千世界,斗转星移;繁华市井,匆匆脚步。一如佛家说的“因缘相续”。

五十年前的景物大多依稀;五十年后的世道也大有不同。

我们应该阳光地进步才是。

这不,我“吹了蜡烛”没几天美国60岁的格雷戈里·奥尔森上太空游了十天回来了。2001年那个叫蒂托的美国佬就去了太空,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也是花甲之人。这还是“小儿科”,又是老美,一个叫史笃培的老人今年七月第12次参加了铁人三项的比赛。此前因滑雪受伤医生告诫其绝不能参赛。忘了告诉你老人家的性别和年龄:88岁,女性。我读过一篇文章,是叫格非的作家写的。说在法国有一个65岁的老太太要学习汉语,他介绍了他的朋友来自中国的在尼斯大学的黄教授教她,五年后那老太太竟用汉语写起了小说。因为那个黄教授就是我们法四班的黄晓敏,所以我记住了这事。

我还发现,欧美的20不到的小屁孩,胡子拉碴,脏了吧唧,发育得特全面,一个个都跟加图索、里贝里似的;可那些老头都倍儿精神,绝对鹤发童颜(近些年咱们这老当益壮的事也多了)。前者学不来,也不想让我们家孩子学了老师同学都不待见,后者倒是应该提倡一把。干嘛老了就得像老照片似的非得摆那套“老道尊严”那。我就准备到我认为老的时候好好捣持捣持,也争取“老夫聊发少年狂”,当然这不是说争当“诺贝尔杨”啊。

我五张生日的那几天,有三件事应该在此记下;

一、我儿子看我五十年也不容易,要买个东西送我。我说来个收音机,你又不挣钱,简单点的那种就行,儿子一笑。第二天给我送上一个深圳产的“KCHIBO”牌的,50块钱,烟盒大小的。其实也不是我老土,正赶上我们这闹油慌,排几个钟头半夜三更地加油。什么时候哪有油,报上电视上都不够“即时”,得听收音机。我觉着这事于国于私都挺有意思。别说我父母那会儿,就是倒退十年,打死我也想不到还用为这事操心。你就看满世界那个骂呦,我还弄了一海报调侃,“汽油”变成了“气由”,那几点“水”都是干枯的油枪。可你要阳光地想,这也是进步不是,估计金正日那不会为这事骂街。

二、媳妇从过门(其实那会我是倒插)就一直受我“蒙蔽”,最难得是“执迷不悟”。五十了,你不让她表示她也不干呀。“咱去买个萨克斯吧。”都是自己人也甭客气,我说。“萨克斯?”她直瞪眼,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呢。我没什么艺术细胞,刚到贵州不久,倒是央着家里给买个手风琴,说是得去重庆买,好几百公里,好几百块钱,再说一家子跟这劳动来了,忒招眼了。可能从那时一小点萌发的冲动和细胞在慢慢地萎缩了几十年后又伸张了吧。还有就是十几年前,偶然在北京电视台看到一个叫“老树皮”的乐队,吹萨克斯的是个典型的老顽童,牛仔装、贝雷帽,长发飘逸,潇洒倜傥。后来知道当时他就六十多了,叫范圣琦,后来的后来还知道他和以前“青歌赛”音乐评委腾失初都是国家体操队的艺术顾问。老头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我拉着媳妇直奔“博雅”,买了一个中档的“星海”,外带一本书和一张学习碟。五张了,学着吹吹《GO HOME》,也增加点责任感不是?

三、除了缺油还正赶上血站缺血。一掳袖子,献500CC——咱不是55年的50岁吗,血站还不干,说限400CC,也行。算是用行为艺术纪念的同时为社会贡献了一把。

我一直琢磨一个有趣的现象。和喜欢收藏乱七八糟东西的我常说的“今天就是明天的历史”正好相反,我们常常为孩子长大而不再天真不再与我们嬉戏感到遗憾和失落,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现在的他不就是将来的小时候吗。物要沧桑,人得阳光——不管他是几张。

报载,剑桥一教授宣称人能活一千年。加利福尼亚的詹姆斯62岁产下一子——扯远了点。

但,人对人本身的了解比对大自然的了解并不会多到哪去。

故,才提倡“科学的发展观”。

我五张,我阳光。这应该算是我的“科学的发展观”。

以阳光的名义,我赖皮地宣布:五张就五张,有阳光,就能灿烂。

 

                   20059月起稿

                   20067月完稿于深圳三行斋

 

 

 

2006.1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