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七 八 碎
郭静虹
离开外附多年,每次看见老同学,都能记起不少往事。 现在又有外附网站,更是思潮泉涌。 只是打中文,比起打英文, 又复杂又慢。 只能把文字精简。感觉象古人在竹简上写字。
银杏和丁香
同学们都记得和平门的两棵巨大银杏树。 记得新生入学, 迎接我们的是银杏树。 时至中秋, 金黄色的,象扇子般的树叶散落在地上。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银杏树。我捡起几片叶子夹在书中。从此我知道银杏树源自中国,是稀有的,冰川时期幸存下来的古董。后来到美国,因为是在城市长大的,许多植物不认识。
但偶尔见到银杏树,
总能马上叫出名字,
说出它的历史。我甚至有点耿耿于怀,想不通为什么银杏树能流散到国外,
何时被带到美国。
在魏公村的校园里, 教室楼前丁香花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初夏的夜晚,同学们坐在教室里温习功课,阵阵花香传入,使学习环境显得温馨。我仍记得晚自习后,走在丁香树旁,我用手抚摸浓密的树叶,梦想着将来在自己房前窗下种丁香树。
这个梦想终于在三十多年后在美国实现了。我在自己卧室窗下一气儿种了五棵丁香。
五年来,
树长高不少,
但还是比不上教室楼的茂盛。很悲惨的是,也是在初夏的傍晚当丁香花开时,我与其他同学看到一位老师儿子的尸体被从粪池里捞出。这是我头一次见到死尸,更何况不久前我还和这个聪明的孩子说过话。
所以至今仍清楚的记得一切。我至今仍后悔当初不该一听到叫声就匆忙跑去看热闹,也不至于这么久还对此事心有余悸。
合唱团
记得小学部提供不少课后活动。自己没有专长,就参加合唱团。六四年,中央广播电台的“北京之声”要外附组织十几位同学去录几只英语歌。当时去食堂吃饭或上体育课,都是组队,步伐整齐唱着歌儿去的。同学们知道老师在选人,老师在时,唱歌格外买力,步伐也特别帅。我真高兴自己被挑上。我没有嗓子,被挑上,实属幸运。同学们在练习后终于去了中央广播电台的播音室。播音室设备崭新。我们排好队认真地演唱。然后我们听录好的歌。我着实吃了一惊。我自以为我们当时很成熟,但放出的歌声却来自于一帮“孩子”,
大小像是幼儿园的。也不知我们的歌声是否飘扬过海,提升中国的海外形象。
一次, 合唱团在练习,老师说这只歌要唱得悠扬,叫我们摇摆身体。 我们左右摆动, 感觉房子和地板也一起摇动。
突然,
有人大喊一声:地震了!我们醒悟过来,纷纷跑出楼外。
大家想起刚才的情景,
都一起笑了。
文革开始后,在魏公村班级合并。一次合唱比赛,我们英西班合唱“海军战士想念毛主席”。领唱李兰清和王瑞琪。这次,领唱及和声都很精彩。我觉得李王的水准不雅于专业,是我当时所听到的最美的歌之一。可遗憾得是,我从来没听到别的同学提到他们对此事有印象。
总之, 经过外附合唱团的熏陶,我尽管没有嗓子, 但至今仍记得不少少儿歌曲的歌词和曲调, 如“小鸟在前边带路”,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记得几年前,我和老公在 Florida, Key West 钓鱼,面对平静的大海,我一时兴起,唱起少儿革命歌曲,以及“嘿拉拉拉,嘿拉拉,天空出彩霞,地上开红花。中朝人民志气大,打败了美国狼”。唱了才不久,我的“美国狼”老公及我们雇的船长一起哀求我不要唱了,
因为我的歌声要把鱼都吓跑了。其实他们享受不了我的“美妙”歌声。
语录拳和语录操
文革刚开始,学校门口竖起一幅毛主席像。记得有人告诉我是学校绘画老师画的。早晨进校门,必需拿出小语录本,立正站好,向毛主席早请示。晚上如离校,须晚汇报。早晨上课,
先由班干部领着背老三篇。当时正值年纪小,
记忆力特强,全班很快地把老三篇背下来。大家稀里呼噜,用不了几分钟,就背完一篇。恐怕今天我们在一起,大家凑一凑,还能背个八九不离十。
很快,全国表衷心达到白热化程度。 人们想出各种花样。比如打电话,要先呼“毛主席万岁”。去买东西,要和售货员对答语录。
售货员先说,“深挖洞。”
我就对答:“广积粮。我买五分钱的醋!”
就在这时,老师教我们跳“忠字舞”。当时全国大跳忠字舞,所以不新鲜。稀奇的是,我们做过语录操
- 做操时,不喊“一二三四”,而是念毛主席语录,如
“备战,备荒,为人民”。最令我不能忘记的是操演“毛主席语录拳”。记得当时的体育老师(是否是张星星?)很认真地教我们打拳,嘴里念叨
“你们要关心国家大事,要把....".
我还记得头一个招式:两腿岔开,身体下蹲,左臂伸直,右手握拳。后来与朋友们交流文革经历,大家都跳过忠字舞,但无人打过语录拳。
一九六九年,我随父母去山西干校,九个月后回来,学校由军宣队管理。当时,关于领导讲错话,念错报告的笑话很多。
但下面这段话是我亲耳听到。我们练习走正步后,坐在地上听军宣队的干部训话:“张思德同志,不远万里,来到中国.....”。我转头看其他同学反应,发现别人根本没听见,都在想自己的事。也许听得多了,见怪不怪。
同学回忆录
说实在,我们英四班六四年入学,六六年文革,不少同学从此三十多年没在见面,如宫小林,
潘伟建,梁音,闫苏明。我们全班整个再一起的时间并不多。我挺有福气,后来和一些外附同学一起上大学,一起参加工作,一起在国外生活,
一直断断续续保持联系。每次说到要和“小学二年级同学”去见面,在美国的家人和朋友都会大感惊奇。他们不可理解,我怎么可能和三,四十年前的同学仍有联系,而且在美国相聚。
我们班里的同学,有的这么多年没有什么变化:如陆宁,解钢,杨壮,党政,王英
(祖慰),张军。有的变化挺大。如:宫小林,
从“小不点”到“亭亭玉立”。个子长高的还有张忠杰和黎模苏(从照片上看)。
此外,杨燕怡从小胖子变成最苗条的。另一位苗条女士是王仲寅。
六六年夏天,我们坐在教室里安静的学习,准备期末考试。突然喇叭里传出学校领导的指示,为了让老师们参加文化大革命,“取消期末考试,学校开始放暑假。
何时开学,再等通知”
当时,全班一片欢腾,有人高呼“毛主席万岁”,不少人把作业扔上天。大家高兴的是不用考试了,可以放长假了。岂不知,从此我们的命运彻底改变了。有时我想,如果没有文革,中国会是什么样,外附及同学们会有什么命运?
从六六年放暑假到今天,整整四十年了。离开外附,我们各自走上了不同的生活道路。这四十年里,每个人的经历都挺复杂。 我和一些班里同学聊天,听到一些人讲他们走过的人生,都很精彩。我觉得,我们已经五十岁了,可以写自传回忆录了。如果我们全班同学每人写几页自传,添点小趣闻,把它们凑在一起,就成了一本书。我们的经历,实际反应的是新中国的成长历史。不知各位同学怎么想? |